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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顾忌着卡尔的伤势，迪亚不敢走的太快，而卡尔也没力气全力疾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两人总算来到了雷利居住的庭院外。 “站住！什么人？！”门口的侍卫持枪横在卡尔面前。 “我是暗夜精灵的皇子卡尔，想晋见雷利陛下。”一手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卡尔白着脸，勉强笑道。 听到卡尔的自我介绍，侍卫面面相觑。 这位暗夜皇子他们有见过几次，知道他是雷利陛下非常重要的客人，前些日子也确有听闻王把重伤的皇子殿下接到宫中进行治疗，但……都这么晚了，真要放他进去吗？ 可是，如果不放的话，看他连站着都这么辛苦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顿时，侍卫犯了难。 “我是真的有急事想要见陛下，可否请两位通融下，让我进去？”放低姿态，卡尔好声好气地说道。 鉴于卡尔身份特殊，侍卫们迟疑了会儿，终究还是同意了，不过…… “皇子殿下，您只能一个人进去，您的侍从必须留在门口。” “不行！我要陪殿下一起进去！” “我知道了，迪亚，你留在这里等我。” 卡尔的决定让迪亚一惊，“殿下，您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一个人走……” 迪亚的话未完，就被卡尔打断，“迪亚，你过于担心了，我可不是那些柔弱的女人，这些伤我还能忍得住，更何况这里离雷利陛下的内殿只有几步之遥，我怎么可能走不了？” 迪亚还是不放心，“可是……” “不用说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就出来。”说完，卡尔拉开迪亚扶着自己的双手，脚履蹒跚地向庭院内走去。 在迪亚看不见的地方，卡尔终于不用摆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事实上，不仅胸口阵阵剧痛，卡尔只觉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再叫嚣疼痛，可他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休息，就再也不想迈开步伐继续前进了。 明明，从门口到雷利居住的内院只有几十米的路程，卡尔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口中喘息不断的同时，无数冷汗纷纷自额头沁出。 不一会儿，卡尔的背部已被汗水浸湿。 真是……糟糕透了…… 伴随苦笑浮上嘴角，卡尔只能自嘲，不管怎么样，自己至少还是保住了这条小命，不是吗？ 用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强迫自己忘掉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痛楚，卡尔总算慢慢挪到了内院。 整个庭院一片寂静，周遭安静的连微小虫鸣都能清晰入耳。 艰难地，几乎是一脚高一脚低地，卡尔总算迈上了不算高的台阶，一步步走向房门处。 随着离门扉越来越近，一阵阵说话声若有似无地自门内飘出。 奇怪，好像……有女人的声音？ 听到声响，卡尔正欲敲上房门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 到底，要不要敲门呢？万一里面的人正在说什么重要的话，自己是不是去庭院外等等更好些？可要是他们一直说不完，那自己…… 就在卡尔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间里本来压低的声音忽然渐响，尤其当那声“哥哥”入耳时，卡尔不觉心头一动。 既然叫雷利哥哥，那么……现在在里面跟他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茜丽尔公主了？可是，那娇柔中略带娇蛮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莎娜，反而令卡尔想起了另一张美丽的脸庞，那就是莎娜的妹妹――尤莉。 对了，雷利曾经说过，他有让自己的表妹陪茜丽尔一起出门，那现在在房里说话的应该就是雷利的表妹尤莉了吧。 想到这，卡尔释然。 就在卡尔打算重新敲门之际，房内再度传出的对话却让他脸色微变。 “哥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诺斯克里夫在一起！” “我不许！”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允许！” “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凭什么不允许？” “茜丽尔，别忘了，我是你兄长。” 听到雷利对尤莉的称呼，卡尔面露错愕。雷利叫尤莉为茜丽尔？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记错尤莉的声音了？ 迷茫，不解，诧异连番在卡尔眸中闪过。 收回还在半空中维持着敲门动作的右手，卡尔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有扇窗户微启着，于是他向窗边走去。 既然听不出，那么亲眼见一见总不会有错了吧？ 抱着以上想法，卡尔来到窗边。不过在观看房内情况前，他还是谨慎地在自己身上加注了隐匿身形的法术。 因为天生属性的关系，暗夜精灵并不擅长自然魔法，但他们却在隐遁藏匿方面天赋卓越，只要他们想，就算是精灵王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又仔细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卡尔这才向房内眺望而去。 雷利的寝室不并大，除了些必要的生活必需品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卡尔的住所相比，精灵王这里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简洁，干净，这是卡尔对房内唯二的印象。 书桌边，雷利正与某位女性说着话。 由于两人都是侧对自己，所以卡尔一眼就把女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是尤莉…… 这个念头才窜入脑中，卡尔心头就好像压了块巨石般，变得异常沉重。 既然尤莉就是茜丽尔公主，那莎娜她……又是谁？ 房内，看着端坐面前的妹妹，雷利双眉紧锁，“茜丽尔，从小到大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达成，这才把你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所以这一次不管你如何撒娇，我都不会答应，你死心吧。” “雷利哥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夙愿总算可以达成，又怎会因为你的一两句反对而放弃？”说这话时，茜丽尔一敛平日里的活泼和娇蛮，显得端庄又认真。 “那又怎么样？”雷利冷笑不已，“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根本就没有将来可言，更不要谈什么幸福生活了……”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就算过的再辛苦，我也会觉得非常幸福。”轻闭双眸，幻想着与爱人在一起的美好生活，茜丽尔笑得温柔。 “哪怕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回到精灵界，再也无法见到亲人、朋友，还有对你宠爱至深的哥哥，你也不后悔？”雷利脸色一沉。 “对不起，雷利哥哥。”茜丽尔满怀歉意，“就算如此，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那你告诉我，他究竟好在哪里？不仅体弱多病，性子又软弱可欺，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碍眼。”雷利一脸嫌弃。 “或许他在哥哥眼里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但在我看来他善良又温柔，尤其他总把目光停驻在我一个人身上，对我百般呵护，让我倍感温暖……有这些就足够了……”顿了顿，茜丽尔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再说了，哥哥你不也一样？” “我？”雷利微微一怔，随即他勾了勾唇角，显露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浅笑来，“我又怎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诺斯克里夫的哥哥卡尔，对不对？”茜丽尔说得很肯定。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雷利哥哥，你就不要狡辩了，你不仅把卡尔带去遗迹，还把受伤的他安排在宫里居住。除了他，谁还有过这个待遇？更别说，你为了他竟然……”茜丽尔没有把话说完，但彼此对望的眼里都充满了了然。 “没错，我是喜欢他，那又如何？”这一次，雷利没有否认，“卡尔坚强又美丽，遭遇困境绝不轻易妥协，为人处事也十分得体，他的性子更是合我心意。不管哪一点，都不是他弟弟可比拟。” “你确定他真有你说得这么好？”茜丽尔都快被气笑了，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沉着稳重的雷利哥哥也会表现出如此傻气的一面，“因为你喜欢卡尔，所以他在你眼里就变得凡事都完美无缺……我说雷利哥哥，你敢不敢不要这么双重标准？不管是卡尔，还是诺斯克里夫，他们都是你所讨厌的暗夜精灵，都是那个人的后裔……” “我从未说过讨厌暗夜精灵，我只是单纯的不喜那人罢了。”打断妹妹未完的话语，雷利脸上阴霾渐深，“够了，茜丽尔，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与你纠缠不清，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说到最后一个字，雷利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可茜丽尔却好像没发现似的，反而甜甜地笑了起来，“雷利哥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还没告诉卡尔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与他相识的吧？” “你想威胁我？”雷利的声音又降了一个音符。 “我哪敢呀。”茜丽尔笑得更甜，“但是，如果卡尔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莎娜竟然就是哥哥你，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因为没有必要。”微微扬起下颚，雷利眼里闪过薄怒。 “是没必要说还是不敢说？”茜丽尔挑衅道。 “茜丽尔，不要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乱来，你应该非常清楚惹怒我的后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见她因自己的警告面露不安，雷利这才稍稍收回布满全身的威压。 察觉兄长的怒意，茜丽尔又惊又怕。看来卡尔在哥哥心里真的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否则向来疼爱自己的他又怎么会对她怒目相视？虽说自己的确是想利用这个筹码跟哥哥讨价还价，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太可能，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可行…… 垂眸深思的同时，茜丽尔已在心底作了定夺。 正在此时，雷利突觉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 想也不想地，他站起身，身形稍动便已消失。 下一秒，雷利出现在了屋外窗边。 “雷利哥哥，怎么了？”屋内，茜丽尔走向窗边。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锐利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四周，然而寂静的庭院里除了微弱的虫鸣外，再无其他任何声响，更别说哪里有什么人影了。 “哦。”茜丽尔眼珠一转，却是什么都没说。 并未发现异常后，雷利回到屋内，继续和妹妹谈起话来，试图劝她改变主意。 另一边，当茜丽尔说出那句足以震碎卡尔心神的语句时，他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雷利是莎娜？ 雷利竟然是莎娜？！ 雷利他……怎么可能是莎娜？？？ 心头，除了回荡着这句话外，卡尔已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庭院深处的角落里，而周围除了无边的黑暗外，依然只有黑暗。 再也无力支撑的身体堪堪跪倒在一旁的矮木丛中，止不住的冷汗更是纷纷冒出，不一会儿他全身就已被汗水浸湿。可卡尔却像是毫无察觉般，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勉力维持着身体不继续倒下。 额头的汗水，缓缓淌落，滴落在卡尔眼里带了一阵烧灼般的疼痛。而席卷全身的，无法遏制的阵阵寒意更是让他的身体颤抖不断。 只不过对这一刻的卡尔来讲，他也分不清自身的颤抖到底是因为寒冷多一点，还是愤怒更多一点。 指尖，深深插入坚硬的泥地里，可卡尔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用力再用力地收紧手指，直至指腹泛起刺目的苍白也不愿松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想过往，卡尔清楚地记得雷利还曾问过自己莎娜是谁？他脸上的好奇与探究分明就是那么的真实，半点都不像作假。 可，事实上他却骗了自己？ 这到底是他演技太好？还是自己太愚蠢？轻易就被他骗得团团转，却不自知。 或许从一开始雷利就已看破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那个时间段除了前往精灵界觐见精灵王的皇子们，根本不可能会有像他们这样的暗夜精灵出现在魔界。 因为暗界的进出限制非常森严，就算是伯恩这样的贵族轻易也不被允许离开暗界。 雷利果然是在戏弄自己吧？ 不管他是精灵王的时候，或者是莎娜的时候，他对自己从来就没有付出过任何真心，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可笑的小丑，不仅迷恋上女装的他，还对他趋之若鹜。 说不定当自己在雷利面前表现出对莎娜的思念时，雷利其实正在心里偷偷嘲笑自己，嘲笑他这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笨蛋！ 自己真是傻的可以了！ 想到这里，卡尔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是，没错，自己明明就应该在听到这个事实后直接冲到雷利面前狠狠质问他，而不是像抹游魂般逃到这种角落里独自发傻，错的人是雷利不是他自己！ 但是，卡尔却发现被无力感包围的自己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已失去，更不要说迈开步伐去找雷利了。 他好累……真的好累好累……身体，好像灌了千斤重的铅块般，牢牢固定在了原地，连指尖都无法抬起。而弥漫全身的，无处不在的深深倦意更是让卡尔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知道…… “奇怪……这是，下雨了吗？”低哑的声音轻轻响起的同时，卡尔茫然地看着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水珠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大家都会担心的……” 喃喃自语中，卡尔用双手抓着矮树丛，挣扎着试图站起身。 跟刚才的激动相比，现在的卡尔看上去显得异常平静，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抽离，剩下的唯有一具空壳。 这一刻，卡尔只想离雷利越远越好，解释什么的，都让它见鬼去吧！ 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要听！反正所谓的解释也只不过是包裹着虚伪外衣的欺骗罢了。 因为无力，卡尔只得扶着每一处能够借力或者可以依靠的地方，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朝着庭院门口走去。 失神中的卡尔并未发现，当他扶着矮树丛艰难前行时，自己颈间戴着的项链却因挂在了树梢上而被扯离。 面无表情的他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般，逐渐消失在了浓重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