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哥哥

    大门处响起叮铃一声，何惜立刻起身绕了出来，却发现进来的不是林泽晟，而是一位看上去很成熟的男人，何惜站在玄关不远处，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因为大门是密码锁，而且男人望过来的眉眼与林泽晟极为相似，却没有林泽晟黑眸的冰冷。

    “嗯...你是惜惜吧？”林泽宇打量着房间里的男人，穿着他弟弟的大T恤，双眸澄澈地望着他，脖子上有掩饰不住的红痕，林泽宇轻轻咳嗽了一声问：“小晟不在吗？”

    何惜惊讶于男人唤出他的名字，他连忙让开答道：“他不在，您是？”然后又在心里念了几遍小晟这个名字，有些想笑。

    林泽宇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叫林泽宇，小晟的哥哥，你也叫我哥哥就好了，”林泽宇换了鞋，熟门熟路的进来，坐在沙发上，看到餐厅上摆着的饭菜：“你还没吃饭啊？不用管我，先吃饭吧。”

    何惜忙道：“没关系，我...”何惜本来想说给他倒杯茶，但是一想到他们两人是亲兄弟，轮到他倒什么茶？

    林泽宇看了他一会笑道：“别客气，吃饭吧，你要是没吃饱，小晟回来就要找我麻烦了。”

    何惜还是没动，把人晾在旁边不好，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泽晟的家人。

    “我也没吃饭的，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林泽宇突然出言邀请。

    “可是...”何惜也想出去，虽然林泽晟没有锁着他了，但是就这么出去他还是有些害怕的，万一林泽晟生气怎么办？

    林泽宇看出何惜的纠结，又道：“没关系，和我一起出去小晟不会说的，”哎，看来积威很深嘛。

    “那...我去换件衣服，”何惜蹬蹬蹬跑向房间，正好去看看外公。

    他是林泽晟的哥哥，又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林泽晟是怎么提起他的？也不知道林泽宇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何惜坐在后座，依然穿着上次出门那件浅蓝色的衬衫，后视镜里的眉眼比林泽晟要深邃许多，也比林泽晟要温和一点，何惜移开目光看着他一尘不染的衣领出神。

    当初林氏集团总裁与总裁夫人双双坠楼，只有一个林泽宇匆匆从国外赶回来，挑起大梁，即便有一帮衷心的下属帮忙，来自各方的压力依然不小，林氏并不只是表面的这点生意，趁乱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了，林泽宇独自一人力挽狂澜，硬生生稳住了局面，而林泽晟当时因为目睹了父母的事情，不愿意回家，林泽宇并不怪他，当初他自己不也是逃去了国外吗？

    这段时间林泽晟来公司不像以往那么阴沉，偶尔还会露出一点笑意，林泽宇似乎看到了一点林泽晟小时候的影子，他不由得在后视镜里看了何惜好几眼，何惜双眸虽然清澈，但偶尔间会恍惚着失神，望着一处发呆，显露出一点忧伤的模样，但很快又会回过神来，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泽宇知道这跟何惜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

    哎，这两人...林泽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小晟他...”林泽宇开了头又停住了，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何惜听男人开了个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对林泽晟一无所知。

    “他小时候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我记得那时候他很喜欢画画，是母亲教他的，”林泽宇一边开车一边捡着话说，“但是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出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就不画画了，性格也变得比较固执。”

    固执？何惜听到这个形容心里冷笑，转头看向窗外。

    ＂父亲是一个强势的人，母亲因为经常受不了他强烈的掌控欲，有时候会跑出去，我们小时候就经常看到母亲被关在屋子里，所以小晟的心理也产生了一定的问题，而我则跑去了国外，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兄长的责任，所以现在如果我直接插手他的事情，反而会引发更坏的后果。”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同你打感情牌，我知道他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举动，我也不奢求你会接受他或者原谅他，即使我是他哥，有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他的主，”林泽宇无奈地道，这番话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弟弟，对何惜不免愧疚了起来。

    何惜面无表情地听着，心理越想越生气，这两人都是一路人，看似林泽宇比较讲道理，实际上是在另一个方面给林泽晟做帮凶，仿佛是在给他洗脑，要他认命的被林泽晟囚禁。

    “到了，”林泽宇停到一家餐厅门口，何惜看着眼前这座本市最大的会所，高达十几层的建筑物独占了市中心的一个黄金位置，突兀又合理的立在此处，这个地方何惜跟着何震廷来过一次，是林氏集团名下的产业，林氏集团是C市最大的企业，他们的产业遍布全市，且向来华丽气派，这间会所只接纳被他们认可的客人，而认可的条件极其苛刻，如果不是何家这些年来发展的不错，又有人介绍，何震廷这才有了进入的资格。

    林？何惜跟在林泽宇后面的身影一僵，他两都姓林！他仿佛从烈日炎炎过渡到冰天雪地的极地世界，如果真是那个林，何惜这辈子都别想再逃脱了，即便告诉他父亲，只怕何震廷也会把他洗干净再送回去。

    镀金的旋转门前站着两个人，见到林泽宇下车，其中一个直接跑了过来主动接过林泽宇手里的钥匙去泊车，何惜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何震廷认证了一堆信息才得以进去，认证过程极为繁琐，何震廷也没有不耐烦，一直面带微笑，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对着何惜大呼小叫的样子，而林泽宇直接走了进去，里面的黑衣保镖见到他们纷纷垂首行礼，何惜即便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得有些拘谨，同时心里也翻起了惊天巨浪。

    何惜之前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人发酒疯闹事，正是这些黑衣保镖满脸冷酷的将人扔了出去。

    何惜僵硬地跟着林泽宇，林泽宇在一家包厢前停下脚步，何惜差点一头撞了上去，慌忙停住脚步，林泽宇制止了想为他们打开门的服务生，亲自拉开门，请何惜进去，何惜在里面落了座，极力压制住自己的不安开口问道：“你...跟林氏集团什么关系？”

    “林氏集团是我在管，”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一句就够了。

    何惜本来对出门感到开心的心情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惶然与无措，“所以你是特意来告知我这些的吗？”何惜脸色发青。

    “不是，我只是想见见你，小晟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所以我猜是你的原因，”林泽宇把菜单递给何惜。

    难怪醒来没见到林泽晟，是被他支走了，何惜没有接菜单。

    林泽宇也没介意，自己点了几个菜，何惜垂着头，家常菜的菜名在这间用高档来形容都有些掉价的会所里格外突兀，又被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念了出来，让何惜有些疑惑地抬头。

    林泽宇点完菜看着他一笑：“小晟有一段时间在家里跟保姆学做菜，我恰好看到了。”

    “哦，”何惜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林泽宇后来试图挑起话题，都被何惜不咸不淡的语气结束话题，两人在静默的环境下吃完饭，林泽宇说：“我带你去公司吧，小晟应该还在公司。”

    “不用，我想去看看我外公，”何惜站起身，又补上一句：“我会自己回去。”

    林泽宇想了想又道：“我送你过去吧。”

    余老爷子安安静静的睡着，花白的头发枕在雪白的病床上，何惜看过去竟分不清哪个更白一些，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捏着被角，就像小时候外公的大掌包裹着他的小手一样。

    何惜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最近的事，从山洞说到诊所再到那所小洋楼，从林泽晟的神经质再说到后面的温柔和这份扭曲的感情，就像被困在斗场的困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却还要为了能活下去而殊死搏斗，何惜渐渐眼眶发红：“外公，我该怎么办？”何惜把头埋进被子里，语带哽咽的问。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林泽晟动了心，不敢承认这份扭曲的感情，如果承认就默许了恶行的存在，但他又在男人为他筑建的世界里渐渐沉溺。

    林泽晟站在病房外面，搭在门把上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透过玻璃看到何惜那样伤心，林泽晟心痛得厉害，他明明想给他最好的，但是到头来伤何惜最深的却是他自己。

    何惜在里面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轻轻带上病房门出来，然后发现林泽晟坐在附近的长椅上，走廊里没有开灯，独自坐在椅子上的林泽晟与那片黑暗融为了一体，周身看不见一丝光亮。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到男人周身的低气压，何惜心中一慌，都在外面等自己了，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偷偷出来的，那这又是怎么了？

    林泽晟站起身，牵着何惜往外走，何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把满肚子的疑惑憋了回去，一直回到住处，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在车上也是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寒眸几乎要把挡风玻璃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