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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惊醒。 “睡吧睡吧,没事儿宝贝儿,做了个噩梦。”他松开手,翻身背对着我。 后来听到他在床头柜里翻东西,悉悉簌簌的声音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找什么呢?” “没什么。”他伸手关了台灯。 第二天他没有按时起床。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我撑起身,怔怔地打量他。他皱着眉头,被子在身上裹得乱七八糟,好像睡得并不怎么舒服。 我仔细地端详他,端详他漆黑的眉毛和眼睫,还有弧线动人的双唇。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 我想摸摸他的脸,手伸出去却僵在半空,因为我意外地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板安眠药,已经少了几片。那些空掉的位置,就象一个个刺心的黑洞。 我尽量安静地下床,披上晨衣走出去。 他昨晚穿过的衣服和手包都扔在浴室门口,价值几千美金的外套,已经吸饱了水渍,皱巴巴地团在地上,彻底泡汤了。 我轻轻叹口气,抱起这堆衣物送到楼下的洗衣房。那件外套贴近鼻端,若有若无的,我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过年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火药味。 开动洗衣机前,我照着以前的习惯,把衣兜都掏一遍,再把那些证件、零钞和票据整理清楚。手包里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零碎物件儿搅合在一起,我索性抽底兜转过来。 一声脆响,有件金属东西重重落在大理石台案上,沿着光滑的台面滑行一段才停下来。 我愣住,脊背象被人抽了一鞭子,立刻僵硬。 深茶色的握柄,枪管的烤漆黑得发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精致而冰冷,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张力。 这不是玩具,这是一把真正的苏制手枪。 那么刚才闻到的味道,也不是鞭炮的火药味,而是子弹出膛后的硝烟。真正的子弹,出膛后能呼啸着穿透撕裂人体的子弹。 我呆呆地立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根本不敢去碰触那块金属,仿佛那是块烧红的烙铁。 很久以前安德烈说过的话,突然回到耳边。他说:玫,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孙嘉遇从楼上下来,看见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不禁一愣:“都这点儿了,你怎么还不去上课?” “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坐下来,完全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蛋煎得太老了。” 我瞪着他,气愤之下声音都是抖的,“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床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是不是我不值得和你分担?” 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因意外而震惊:“你发烧啊你?一大早说胡话。” 我把手包放在桌上,质问他:“这是什么?这里面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手包,神色凝滞,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他就翻了脸,跳起来恼羞成怒:“谁他妈的让你动我东西来着?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眼泪一下冲出眼眶,伤心和失望把我的心填得满满的,我失去自控能力,冲着他大声嚷:“孙嘉遇你到底是人不是?你还有心吗你?彭维维说我贱,我就是贱,除了贱,我他妈的还是一彻头彻尾的傻逼!” 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站起身想离开。 他一把拉住我:“你听我说……” 我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手掌,胡乱拍打着他的头脸:“你放开我!” 他把我拽进怀里,用力制住我的挣扎:“玫玫……” 我停下所有的动作,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消失。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玫玫。 “玫玫,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他说得很慢,仿佛在艰难地挑选着词句,“我喜欢看见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忧无虑坐在钢琴前。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觉得赚钱多少还有点儿意义。那些烦心事,我不想让你知道,因为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男人沦落到要女人分担压力,还算是男人吗?宝贝儿,我是疼你,一定要逼我说到这份儿上,你才明白?” 我再死磕一会儿,终于软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肩头的衬衣。不是被逼到死角,他绝不会放软了声音,说出他认为肉麻的话。我头回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我害怕你知道吗?” 我呜咽着说,“我害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你。” 我心底其实并不愿追究他昨晚的行踪,知道得太多烦恼更多,就这样吧,我愿意做只糊涂的鸵鸟。 他抚着我的背,轻轻叹口气:“什么生意都要付代价的,能把这七八年维持下来,有些事我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 “别再做了行不行?你不是说过带我去奥地利吗?我们走吧,毕了业我就可以挣钱,不用你养我,到时候我养你。” 他被我这句话给逗乐了:“你的野心还真不小,要养着我?行啊,能吃女人的软饭是我人生的至高目标。 “不要脸!”我挂着一脸泪珠笑出来,“那你跟我去奥地利吗?” “去,当然去。等我把这儿的业务结束就跟你走。” 他敷衍我。 “你说话算话,甭忽悠我。” “我发誓行了吧?嗨嗨嗨,你看看都几点了?”他催我离开,“洗洗脸上课去,甭瞎操心,管好你的功课就行了。凡事有我,还没我迈不过去的坎儿呢。” 那天之后,我平添了许多心事,变得极其沉默。 晚上再也不象以前一样,脑袋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而是整夜整夜地做恶梦,有时从梦中惊醒,满心恐惧地伸手往旁边摸一摸,察觉他依然在身边,才能放心接着入睡。 五月底,我的专业课和俄语都通过了入系考试,但这个结果并没有给我带来想象中的狂喜。那把手枪带来的阴影,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许久不曾散尽。 从考场回去,我很平静地给爸妈打个电话,把好消息通知他们。 接电话的是我爸。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过多的兴奋,只问了问何时开始入系学习,以及学校什么时候放暑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我问他:“我妈呢?我想和我妈说话。” 爸说:“你妈出差了,不方便给你打电话,等她回来再说。” 我感觉诧异,可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满怀狐疑地挂了电话,开始一心一意地盼望暑假的来临。 妮娜又找人帮我录了一盘练习带,连着她自己的推荐信,分别寄给了原来的同行朋友,两位在奥地利音乐学院任职的客座教授。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余下一个多月时间,我只需把几门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