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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系祸水 第25节

    不矜不持,不端不正。

    赵琅原本想要拒绝,可李凤兰却并未给他机会。

    她在仆妇的搀扶下,缓缓行至二人身侧,笑意不及眼底,

    “姨母让他留,你琅哥哥便必然不会走。

    那些美名你想必也听说过,他可是个最孝悌有加,恭顺柔德之人。”

    面对嫡母的施压,赵琅到底不想将场面闹得太僵,左右只是指点功课,想必也耽搁不了多久,他心中权衡了一番,倒也应下了,李凤兰见他没有推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摆了摆手,示意让屋内所有的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赵琅与李卉琴二人独处。

    雅阁之中,八幅桃木金漆雕花屏风后头,自成一小块天地,红木方桌,笔墨纸砚俱全。

    李卉琴倒也抛出来几个学业的不明之处,让赵琅给她解惑,可渐渐的……望着眼前表哥面如冠玉的英朗面庞,听着他清风徐徐的声音…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只立在书桌侧面,痴痴望着正在挥笔写字的心上人。

    赵琅有多受女眷们喜欢,李卉琴心中是知道的。

    以前就有许多姑娘,悄悄传他递巾帕以示心意,后来高中探花之后,她们更是趋之若鹜,甚至一度传出,当朝的永宁公主也想要招他为驸马……幸好这些年来,表哥只一心扑在学问上,从未留意过她们任何一个,也幸好她有个好姨母,早就对外悄悄放出风声,他在多年前就有了属意之人,非卿不娶,如此便给表哥挡了不少桃花。

    否则,这桩婚事也决然不会落到她头上。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从儿时就开始爱慕之人。

    她眼睁睁望着他从个青春懵懂的少年郎,到春风得意踏马游街的探花郎君,逐渐长成了她梦寐以求,高攀不上的男人,现在竟能有机会嫁给他为妻了,让她如何能不开心?

    “我方才说的这些,你可懂了?

    若是今后夫子问起,可知道如何回答了么?”

    哪怕是不情愿,赵琅也依旧细心讲解着,做足了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风范,他道完这一句,顿然抬头,直直对上了李卉琴热忱如火的眸光。

    他这个表妹,被家中娇惯坏了,偶尔行为举止也格外大胆出格些,有时经常会让他觉得不胜其烦,既然解完了惑,他便也不想要多呆。

    “还要回书房温书,就不再此处耽搁了,先走一步。”

    他放下笔,就要准备离开。

    却被李卉琴喊停了脚步,她指尖搅在一起,面上有些臊意微红,

    “琅哥哥,这么多年来,想必你也明白我的心意。

    我…我爱慕你颇久,此生就只想嫁给你。

    旁人都不行,只要你。”

    赵琅不是木头,对此自然心中明了。

    可他是个温吞性子,并不擅长拒绝别人,所以多年来既然她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他也乐得佯装不知,可谁曾想如此一拖再拖,反而倒让李卉琴越陷越深,愈渐疯魔。

    看来,今日必要做个了断。

    他不敢明面忤逆嫡母,担个不孝的罪名,可若是与李卉琴说清楚到明白,让她将这心思偃旗息鼓,提出另嫁他人,或许也能解了他姻亲上的困境。

    “表妹的这番情意,我实不敢受。

    娶妻生子绝非小事,我赵琅若要娶,就必要娶个心爱之人,与她白头到老相伴一生。可我对表妹却并无半分情爱之意,便不能耽误你终生,你今后必然会再遇良人,成就一番美好姻缘。”

    赵琅说话从来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哪怕是拒绝也是细声细气,不够狠厉决绝。

    李卉琴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的,二人相处多年,她也摸清了他的脾性,他遇事从不发火,无论她之前多胡搅蛮缠,赵琅面上也从未流露出过不快之意,这好似给人有种错觉,好似还有缝隙可钻。

    她并未放弃,泪眼漉漉哽咽道,

    “我嫁给表哥莫非不好么?

    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我们李家也是不遑赵家的世家大族,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我嫁给你后,母家一定会对你鼎力相助……试问这遍京城的娘子中,有谁会对我比你还真心?我知你想要侯爵之位,你放心,待我嫁入赵家后必助你……”

    “表妹莫要牵扯其他!

    情爱之事,并非是一头脑热就能成的,你我二人心意不通,此生绝无可能共修秦晋之好。”

    赵琅眼见她越扯越远,说中他心头大事,脸上的神情也有些绷不住了,为了绝了她的心思,话也说得格外重些。

    话已至此,此处显然是待不下去了,赵琅阔步绕开屏风,就想要离开……

    谁知却被李卉琴从后死死抱住了腰身?!

    “不!琅哥哥你不准走!

    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何不想要我?或是我样貌差些?无妨的!只要你允我入门做正妻,无论你今后纳多少个貌美妾室我都不管……”

    这一刻气血上涌,李卉琴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尊严,什么志气,什么世家女子的矜贵……全都让她抛诸脑后,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赵琅走!

    可此举却让赵琅觉得悚然无比!

    男女授受不亲。

    哪怕两个定了亲的男女,若无长辈在,同席用膳都要避嫌,可李卉琴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搂抱着贴了上来?!

    此时若是有人入内,看到了这一幕,只怕他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清,皆知或只有娶了李卉琴一条路可走了!

    赵琅心中慌乱不已,面庞涨至通红,此关键时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

    男子的力气到底大上许多,他用力掰开了李卉琴紧箍在腰间的双臂,将她猛然推倒在了那面方桌上,压低了嗓子低喝一声,

    “爱人之前需先自爱,瞧瞧你现在成了副什么样子?!”

    桌上的笔墨纸砚瞬间叮咣啷啷掉落,满地狼藉。

    好在仙客来的雅阁隔音很好,且未经召唤,店内的仆婢们是不允入内伺候的,所以这幕并未被任何人瞧见。

    趁着李卉琴跌落在地,吃痛起不了身的功夫,赵琅深呼吸几口,仔细理了理衣料上的褶子,然后快步流星朝门外踏去,仙客来各个雅阁间的回廊很长,直到快走到楼梯出口处时,他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只是眉头还是紧蹙着的。

    此时,隔壁雅阁中,脚步踉跄着,行出来位女子。

    她穿得极其素净,一身简单清新的浅青色衣裙,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长袖甚至盖到了手背,衣襟前也没有丝毫缝隙,衣领处密不透风,只露出了半截透白的雪颈。

    可绕是如此,也难掩她身段婀娜。

    盈处颇盈,杨柳细腰更是单手可握。

    光个背影,就已显得气韵出尘,使人眸光流连。

    赵琅走得很快,正行到这女郎身侧,谁知她一个站立不住,斜斜就要倾倒跌落……他只犹豫了半瞬,就伸出双臂,将人从后扶在了怀中。

    女郎醉眼惺忪抬起头来望他,脸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暮雪,粉腮红润,双瞳剪水,芳菲妩媚,面赛芙蓉。

    竟是那位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尤大娘子!

    她眯眨着乌羽般的眼睫,嗓中还带着醉后的沙哑,显得慵懒又撩人,

    “……赵公子?”

    第二十七章

    “……赵公子。”

    这尤大姑娘好似没有醉得太过离谱,尚还有一丝清醒。

    她好似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他,眸光震动,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娇柔的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面上神情流露出些凄然来,勉力站直了身子,由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别过头,垂下眼睫道了句,

    “公子谪仙一般的人,莫要因我这样的秽物妖媚,而脏污了衣袍。”

    赵琅怀中一空,心头却震动不已。

    他忍不住对比了起来,为何同样是女娘,为人处事却如此迥异,堪称天差地别。

    方才在雅阁中,李卉琴为了获得他的青睐,恬不知耻投怀送抱,无所不用其极。

    可眼前的尤大娘子,身陷丑闻泥潭,却依旧自尊自爱,恪守女德,与男子保持距离,生怕给他人造成麻烦。

    这样的女娘,如何能让人不心生怜惜?

    虽说她抬手掩住玉颜,可赵琅还是瞧见了她满面的伤情,想极了头遍体鳞伤,欲要去暗处舔舐伤口的幼兽。

    可她醉得浑身绵软无力,脱离了他的帮扶,压根就站不住,只斜斜朝前走了一步,便就撑着墙壁喘起了粗气,且哽着喉头,似有呕吐之感。

    眼瞧她身侧没有个伺候的婢女,若任由着她这样踉跄着走出酒楼,落在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眼中,无疑与是块随时可吃干抹净的肥肉。

    赵琅原可不管,可到底于心不忍。

    他阔步上前,双膝一弯,将尤妲窈打横抱在怀中,她双脚腾空,低呼了一声,只能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面上愈发绯红,操着沙哑的醉嗓紧张道,“……赵公子,你这是?”

    “尤姑娘放心,赵某并无他意。

    你如此醉态,岂非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我赁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赵琅一面说,一面抱着她走入方才那间雅阁之中,然后将她轻柔放置在了椅凳上。这间房中方才显然发生了剧烈冲突,地上洒落了酒水,瓷杯碎裂在地,桌上的佳肴也被拂落在地,残渣汤渍沾染得到处都是。

    桌面上,静置了两本正红色的帖子,上头用正楷写了两字“庚帖”。

    赵琅心中疑惑,不由发问,

    “这是?”

    伏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女郎,望见那庚帖之后,忽然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她嗓中带着哽咽,眼眶微红,

    “赵公子,你说为何往往最亲近之人,反而却伤人最深?

    分明我是遭人冤污,可家人非但没有站出来庇我护我,反而视我于耻,恨不得将我除名祖谱查无此人,甚至有人抬来笔聘金,他们就愿意让我去做一商户的第八房小妾…赵公子,若我当真与人有私便也罢了,沦落得如此结局我认,可我分明没有,所以我委实恨!”

    外头的闲言杂语,赵琅多少也曾听说过。

    初初事发的那几日,百姓们也曾想着尤家会如何回应,可一拖再拖,尤家人压根就没有出来辩白半句,丝毫没有站出来维护自己女儿的意思,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觉得尤家是认下此事了。

    她瞧着并不是话多之人。

    可不知是因实在醉得厉害,还是因情绪撕开了个口子,一时收不住。

    “身为长女,我温良恭俭,孝悌柔顺,要当幼妹表率。

    可作为庶女,在后宅中处处受人白眼排挤,嫌恶冷待,我又能再说些什么?

    为何?为何偏我活得这么累?”

    她铮铮的质问之言,响彻回荡在空旷的隔间之中。

    每一字,每一句,全都直戳赵琅的隐痛,使得他心头震动。

    这些泣诉,又何尝不是他这个庶长子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