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困意
岛内，较中心一带的空地。 落难此地的十几名游客，现在只剩下了六七个还聚在一起。正相依在这里稍事休息。 从各自惊恐不定的神色里，他们都能体会到彼此之间的恐惧。在那个讨厌的暴躁小男孩离开后，他们一行人就在熊老头的带领下朝岛屿深处探寻，但很快地，有人莫名其妙地掉队，消失前只能听到很轻很短促的惊呼声。在附近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了，只有心口的位置剩下一个血淋淋的洞。 “呜呜……” 休息的六七人里，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 悲观的情绪相互传染，很快哭声渐渐多了起来。就连唯二的两个男性，体型庞大的灰白毛发的熊老头，以及神色阴郁的青年，脸色都算不上好看。熊老头深深一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双眼。 “哭什么哭！”阴郁青年骂道。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嘛，好可怕……”泪流不止的女人不停地抹眼泪，“我们也会死吗？哇，我不要死啊……呜呜呜……” “吃人心的妖怪……熊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嘛……” 熊老头叹气道“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团结起来，千万别落单。等会儿一起去找材料做点武器、工具。不管是食人族还是妖怪什么的，就算要我们死我们也不能毫无反抗的能力……希望能撑到救援来到的那一天吧。” “熊老大，这岛上还有一个人吧？”阴郁青年忽然道，“而且是很厉害的家伙。” “你是说那个奇怪的男孩吗？”熊老头喃喃道，“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活着。” “那种死小鬼，可能早就被挖走心脏死了吧？”形色狼狈的女人恶毒地说，“明明身手比熊老大还厉害，却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害得我们大家死了这么多人！他自己死掉最好不过了！” 其他人虽然不敢出声同意，但仓皇的神色间，显然也含有类似“要是那个厉害的男孩跟大家在一起就好了”、“是他的错”的想法。 附近响起异动，吓了众人一跳，不过很快发现原来只是一只野兔，放下心来。 野兔也吓了一跳，回身隐没在灌木丛中，离开了。 熊老头询问大家都饿了没有，提议结伴一起去找点能吃的。 …… 王超用力扔出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不远处的蹦跶过来的野兔的脑袋。他的手法很犀利，都是野外求生练出来的。王超靠手感和石头打在野兔脑壳的声音就能判断出来，颅骨应该是刚好开裂，确保当场死亡。 可等王超过去捡尸的时候，却又走来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神色疲惫，或多或少沾了点血污，看见捡起野兔的王超后，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喜的样子。不久前咒骂王超的女人叫道“太好了！” “你还活着啊，真是走运。”阴郁青年率先说道。 按他的预想，王超应该会疑惑地问上一句“走运，什么意思？”，然后他就可以对这小子说明这座岛上危险而凶残的食人族的事情，将这小子哄到自己等人这边。凭这小子之前表现出来的力气，还有刚才猎杀野兔的娴熟操作，肯定会是个不错的保镖。 结果……金眼的男孩拎着野兔，很是冷淡地扫了他们一圈，像是没听到阴郁青年的话般，转身就走了。 “喂！哎！”阴郁青年没想到这种反应，伸手大喊的时候，王超早就已经带着猎物隐入丛林，消失不见了。 队伍里的女人跳脚大骂“该死的小王八蛋！他怎么不去死？最好早点被挖掉心脏！” “……”熊老头望着王超消失的方向，“我们也回海边吧。” …… “挖心脏的食人族？” 王超隐约听到来自背后的女人的咒骂，也算得到了一点情报。 他来到一棵高树之上，以火眼金睛在四处逡巡，可惜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仍然找不到任何类似所谓食人族的人形气。 “食人，挖心。” 王超朝海边走去，“之前被木矛刺死的羊头女人，明明既没有被挖心，尸体也没有被带走……另外，那个投出长矛的家伙，一闪而逝，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气是什么形状的……” 他回到做木筏的海边，架起烤架，熟练地将野兔处理掉并生火，然后一边烤肉一边继续编绳。 “嗯？” 王超抬头，看到另一端的海边，刚才碰见的那六七个人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半截船体残骸那边。距离王超这里大概有个将近一公里的距离。这是王超特意选择远离那边的缘故，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离开，没有多余的心力管别人了。 在鹤仙流魔爪下的这段时间，简直要逼疯他。鹤仙人和桃白白很默契地轮番表现，每天变着法儿地当着王超的面各种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有时候王超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故意羞辱他，而做了原本不会去做的太过极端的恶行。每当这样思考的时候，王超又会觉得，似乎只要他陷入类似这样接近自责的情绪中时，就等于是中了鹤仙流这两个老杂毛的奸计。他们就是要让王超在极端的痛苦中，自己将自己内心的良知抛弃到，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受一点。 活着是种煎熬，求死并不甘心，想自由，等于找死。 在王超最脆弱最无助的一段时期里，他甚至完全不敢抬起头直视任何人。好像他多看一眼那个人下一秒就会被桃白白撕碎…… “……喂，喂！你有在听吗？” 喊声唤回王超的思绪。王超猛地惊出一身的冷汗，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本能地将说话的人摔在地上，而他的膝盖压着对方挣扎的身体，一只手钳住对方脆弱的喉咙，另一只手成爪状，几乎要插进对方惊恐不已的两眼内。 阴郁青年吓得面无人色，他不明白，之前被几次挑衅，反应都不算激烈，显得很木讷很好欺负的男孩，为什么在自己打断他发呆的时候，突然暴起，好像要杀了自己一样？ 他在下方看着对方冷酷的面孔，觉得对方并无焦距的金色双眼里，看见的似乎不是他。 “……” 王超意识到自己失态，浑身一下子软掉，吐了口气，松开手脚，走回篝火旁。仍然没有对阴郁青年说一句话。 阴郁青年本来是想尝试一下，希望男孩能分他们一点吃的的，可此时哪还敢与这个脾气超级不好的男孩再多嘴？他终于明白，最开始男孩说的“别来烦我！当心杀了你们！”，好像……并不是说假话。这男孩，是真的会杀人。刚才，差点就杀了他。 阴郁青年走后，王超放下绳。 烤架上的兔肉表皮稍显焦糊，底下的火焰不停跳动，木柴发出哔啵哔啵的轻响。 王超掩面，一拳一拳捶打地面，深深叹了口气后，抱着双腿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古怪的叫声夹在海浪中，引起了王超的注意，他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疑惑地看向海边，鲨鱼鳍又出现了。 “你就这么想被我吃掉吗？”王超收拾收拾刚才突然糟糕的心情，强颜笑道。他随手捡起一块土扔过去，“快滚吧，我心情好，不想吃你。” …… “距离应该都熟悉了吧？那就继续吧！” “彻底玩坏掉就不好了。哈哈。” “废掉应该不至于……” …… 王超的木筏做的进度很快。 毕竟他的体力和力量摆在这里，技巧方面说不上顶尖但也绝对是很厉害的了。 第二天，傍晚，海边。 “嘿。” 王超紧紧绑好最后一根绳。 木筏基本成型了。 现在只需要再去岛内搜寻一些食物和淡水，或者水分充足的野果，他就能出海了。 我快要自由了。 王超难得雀跃起来，脚步似乎也轻盈了许多。深入树林，王超先是去熟悉的地方摘了些果子，用从客轮残骸附近找到的粗布包好，背在身上。因为想在出发前饱餐一顿，所以王超打算弄两只野兽来吃，便继续深入探寻而去。 没多久，又听到惨叫声与惊呼声传来。 “还有人活着么……”王超默默地想道。 事实上经过两天一夜，最初的十几个落难者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这个岛的所谓食人土著到底什么情况，每次都追着那十几个人乱杀，但王超却一次都没有碰见过，好像对方有着判断猎物实力强弱的能力似的，所以主动避开了王超。 “救命……”前头终于跳出来仓皇逃窜的人，却不是王超预想中活到最后的那个熊老头，而是面色如土的阴郁青年。阴郁青年发现前方的王超后，像只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朝这里跑过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呼救。 “教教我，求求你救救我……” “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王超忽然感到一阵头痛，耳边响起幽魂一样的哭喊声。 他咬紧牙关，面色逐渐狰狞，忽然看到朝他逃奔而来的阴郁青年胸口处刺出一截染血的木矛。跟昨天他见到的一样的情况！王超皱眉用火眼金睛望去，向前跌倒的阴郁青年背后不远处，赫然站着一名全身赤裸，带着粗制木头面具的矮个子“土著”。 “…………”王超睁大眼睛。 矮个面具土著没有说话，向前走近尸体，踩着拔出木矛，甩掉血珠后，看向呆立的王超。 “……”土著用木矛指向王超，“呜哇！” 用力投出！木矛飞做一道黑线。 “可恶！” 王超恨恨地大吼，扔掉一包裹的野果，全力朝来处的反方向狂奔，木矛“噔”地斜下没入王超刚才呆呆站立的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该死啊！！” 王超发足狂奔，心脏隐隐作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在两侧飞出。 木矛被拔出，矮个土著望着王超离开的方向，摘下了面具，露出三只眼睛的脸孔，赫然便是面无表情的天津饭。 …… 高空之上，鹤仙人凌空而立。 “桃白白，这小子朝他做的木筏那边跑了，快去追上他。”他用心灵感应与下方岛上的两人交流，“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燃烧起来的希望，如果不给他踩得熄灭掉，岂不是太辜负他了？” “哈哈哈！大哥，你可真是太恶劣了啊！”桃白白的心电感应中狂笑着，“不过还蛮有意思的嘛！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小子的表情了！” “表情么，刚才天津饭应该已经见过了。”鹤仙人露出一丝奸笑，“这下子能够确认了，这小子的眼睛……果然是能够透视般看到‘气’！很不错的超能力么！天津饭，你觉得呢？” “……” 岛上，扔掉面具的天津饭一言不发，拎着木矛朝海边走去。他稍微有点同情王超，那家伙现在应该很绝望吧。 …… 王超飞速狂奔到海边，魔怔一样推着木筏下海，正要漂走时，轰然一声，重物从天而降将木筏整个砸散！王超也沉入海中，咕噜咕噜呛了几口咸水后，忽然看到了水中游动的鲨鱼……他发现鲨鱼的表情非常人性化地冲他笑了笑。 滚出了海边，王超躺在地上咳嗽。 “原来是你啊。”他喃喃道，“早说嘛。” 这条鲨鱼……原来正是一年多前追着他屁股跨越海峡，登陆木瓜岛参加武道会的那只鲨鱼。 “嘀嘀咕咕什么呢！莫不是在想我了？” 桃白白的声音飘然靠近，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王超没有理会，如死尸一样躺着不动，斜眼看到了海面上，木筏碎片附近浮起来的熊老头的尸体。 桃白白冷笑着用脚尖勾起王超的身体，提飞后一顿乱打，最后一脚踹走。 “不是想跑吗？跑啊！” 王超滚出老远，在沙滩上滚出一道染血的路径。半边身体都沉入了海中，王超看到了很想游到他身边的鲨鱼。 轰！一道白光擦着王超的脑袋，贯入海水之中。王超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了洞洞波四周的海水骤然升温。他用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鲨鱼，将警告对方赶快逃离这里的心声，顺着目光传达到对方的心灵。鲨鱼显然接收到了王超强烈的意念，人性化地表现出疑惑的表情，依依不舍地转了几圈后，终于离开。 “哗啦！” 王超被桃白白抓着脚从海边倒悬拎在面前。咸湿的海水沿着身体淅淅沥沥地滴下去，王超消沉地看着桃白白倒过来的嘴巴一开一合，嗡嗡嗡嗡的，好像是在叽里呱啦地讲些什么，但是管他呢，不想听了……王超感到一阵困意，由着自己昏睡过去。 “哎呀，不会真的被玩死了吧？”桃白白提着王超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