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玄幻小说 - 庭有武陵色在线阅读 - 第11章

第11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里走,一定是因为脑子不清醒吧。

    柴房亮着微弱的灯,像星河上静止的孤舟,孤舟上总有一个默默等着他的人。

    顾煜推开门,萧灼华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迎接他。

    萧灼华躺在草席上,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着气,抓着身上单薄的被单。

    苏云澈守在一旁用一盆冒热气的水拧着白帕,红泥小炉叽叽喳喳冒出苦涩的药香,见顾煜进来,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动静不能太大。

    “傍晚时候就有点低烧,现在都说开胡话了。”苏云澈拧干净帕子上的水,把它搭在萧灼华的额头上,“找人去叫你,他们说你在赴宴,将军真是好雅兴,在宴上相中几个美人?”

    顾煜低头不说话。

    “他也是个人,无论之前怎么样,他现在是个孕夫,孩子是你让他怀上的,这事总不能怪他。你不要对他太狠了,身体再这么差下去,你再请我来,我也不好治呀,是不是?”苏云澈也不管他说不说话,微微挑眉,自顾自把水盆放在顾煜手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药熬好了记得喂他,既然你来了我就走了,今天我回家又该晚了,我夫人估计又要罚我跪搓衣板喽。”苏云澈挠挠头,打个哈切,不等顾煜回答,推门就急吼吼离开了。

    顾煜低头看着萧灼华,席子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着,呼吸也不稳,一幅睡不安稳的样子。

    他苍白的唇瓣正发出极低的呓语。

    顾煜俯身,听到他在说:“少爷……救我……”

    第15章

    顾煜的手抚过萧灼华滚烫的脸,萧灼华像一只小猫一样轻轻蹭他的掌心。

    “少爷……我怕……”萧灼华呢喃着。

    顾煜冷漠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闪现出温柔,过了半晌,他讷讷收回手,皱着眉,偏头去照看炉子上熬的药。

    乌黑的药汁倒出来,一股刺鼻的苦味让从小就讨厌喝药的顾煜感到反胃。

    顾煜浅浅舀了一勺打算试试温度,结果难喝得他脸都发绿。

    顾煜突然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回头一看,萧灼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迷迷糊糊盯着他。

    见萧灼华支着胳膊坐不起来,顾煜把他圈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结实而又温热的胸膛。

    萧灼华甚至不等他喂,神情淡漠,双手捧过那碗苦药就一股脑往下灌。

    等顾煜从惊愕中回过神,萧灼华已经放下碗,呛得轻轻咳嗽几声,汤药一滴不剩。

    顾煜想起小时候,当他病了不想喝药的时候,他的华哥哥总是变着法哄着他,一勺勺吹凉了喂给他,一刻不离在床边守着他,软言软语问他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萧灼华身上常年带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桃花味甜丝丝的信香,小顾煜最喜欢趴在他怀里,闻到就会莫名安心。顾煜知道华哥哥常年喝药,但从没见过他喝药的样子。

    “咳……咳咳”萧灼华又沉闷地捂住嘴咳嗽几声,在手掌上咳出一口鲜红的血,将顾煜拉回了现实。

    萧灼华挣扎着要挪出他的怀抱。

    “干什么?别动!”顾煜把他圈得更紧。

    萧灼华被他唬得不敢动,怔在原地,眼圈红红地看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嗫嚅着:“脏了……不能……弄脏……”

    顾煜掏出自己的暗青紫蒲纹方巾擦净萧灼华的血,萧灼华低头,呆呆地看着染上血污的丝绢,说:“奴洗干净了就还给大人。”

    顾煜冷笑一声,看着他低眉颔首的样子,心头又莫名一股火。

    不愧是萧灼华,永远能装出一幅最无辜又心善的样子,好像什么恶心人的事都没做过一样。

    顾煜赌气说:“不必了,你用过的我嫌晦气。”

    萧灼华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上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好……”

    顾煜早知道是这样,萧灼华就像一片宁静得过分的湖泊,再污秽的言语,再残忍的虐待,到他这里就像湖面上吹过一阵风,惊不起一丝波澜。

    他真像是没有心一样,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人的情感。

    也难怪当年他笑面迎人,背地里那么狠心害了恩人满门。

    顾煜单手掐住萧灼华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烫的瘦弱脖颈,稍稍施了几分力道。

    顾煜听到萧灼华痛苦地呼吸,双手无力地抓住顾煜的那只手,身上抖得更厉害。

    “我恨你。”顾煜咬牙切齿。

    “……知道。”萧灼华费尽力气,发出微弱的气音,“能不能……生下孩子再死……”

    “你还会在乎孩子?”顾煜松开手,根本不信他的话,“你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萧灼华说不出话,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顾煜怀里喘着气,眼角带着泪。

    “在乎的……”萧灼华眼睁睁看着顾煜把他放倒,起身又要走,抬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奈何那抹玄色翻飞得太快,他的手颤抖着僵在半空,已经无力再说出那句“我在乎你。”

    每一次顾煜都走得这么决绝,好像多看萧灼华一眼都嫌弃。

    萧灼华蜷缩成一团,像受了伤的小兽在暗处舔舐着伤口,他在顾煜看不到的地方痛哭。

    从小没人教过他,他受了伤不会喊,被侮辱了也不敢反抗,因为一旦惹父亲一丁点不高兴都会被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