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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降一物 第53节

    池家宝作为年龄最小的,主动打破僵局,很热络地和两人闲聊起来,把俩人哄得找不着北。

    三人闲聊了不到半个小时,马总才姗姗来迟,主动端起酒杯,笑:“我迟到了,自罚一杯。”

    这位马总四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的,他一进来整个包间都好像变小了。

    他用酒盏浅浅沾唇,算是赔罪。

    池家宝既然有求于人,当然不能让客人干喝,主动给自己倒了杯啤的,挑眉笑:“哪能让您自罚呢,这杯算我敬您的。”

    她边说边一饮而尽,还杯口朝下倒了倒,以示敬意。

    没想到马总还来劲了,坐下笑吟吟地道:“既然是敬酒,小池董就拿啤的应付我?怎么着也得上白的啊。”

    池茜给她交代过这位马总的脾性,不好色不好财,就有个在桌上灌人酒的毛病。

    池家宝作为零零后,对商场上的这种灌酒文件挺反感的,不过没办法,除非你已经混到一定地位,不然该喝还是得喝,谁让你有求于人呢?

    她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是带笑:“您说的是。”

    她自有一套应付的法子,一口气干了三杯白的:“是我考虑不周,我自罚三杯。”

    马总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点,也跟着陪了三杯,豪迈一笑:“三杯可不够,咱们要喝酒得喝个尽兴。”

    池家宝可没他这个酒量,再喝几杯她估计得吐桌上了,她在心里破口大骂,打眼色给服务员,让拿雪碧掺白酒对付过去——虽然不大可能瞒得过这种老酒鬼,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陆星流就在池家宝手边坐着,他的军人属性就注定了他不可能适应这种酒桌文化,他的身份也注定了没人敢灌他酒,瞧池家宝连喝了四杯之后,他心里对马总的不悦已经到达了巅峰,强压着没表露出来罢了。

    眼看着马总还要灌酒,他主动拦了一下,淡声道:“我陪马总喝吧。”

    他说完就一饮而尽,脸上没半点变化。

    马总还以为找了个酒搭子,一边谈事一边拉着陆星流喝了十几杯,看的池家宝都心惊胆战的,陆星流硬跟没事人似的,连脸都没红一点。

    这一顿饭吃的居然相当顺利,等马总被秘书搀走之后,池家宝正要夸陆星流几句,他忽然站起身,强撑着走到盥洗池旁边,抱着池子就吐了。

    池家宝吓了一跳,伸手帮他拍着背:“我还以为你会喝呢!”

    陆星流漱了漱口,顿了顿才道:“我做过反应训练,虽然不会喝酒,但怎么喝也不会醉。”

    池家宝没带纸,只能在他身上掏了掏,居然摸出一方手帕来——手帕上绣了一从兰花,边缘有使用过的痕迹,应该用了很久了。

    她正要把帕子递给他,陆星流就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左边口袋:“我这里有纸巾。”

    然后接过她手里的手帕,小心叠起来放好。

    看他这表现,这手帕应该是他贴身一直带着的——但池家宝居然都不知道这事儿,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俩人分分合合认识也快小半年了,她对他的认知可能才开发了不到百分之十。

    他不喜欢跟别人吐露任何事,别人也很难走进他心里。

    陆星流站起身,池家宝忽然在旁边叫了声:“你的手!”

    他愣了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腕上起了一层红疹——很明显是过敏反应。

    陆星流前二十多年的滴酒不沾,导致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酒精过敏这件事。

    过敏严重的话可是会死人的,池家宝急的跳脚,一边拽他去附近诊所一边气的口不择言:“你是不是疯了,酒精过敏还喝那么多酒,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去找个楼跳啊。”

    她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她明明是担心陆星流过敏出事,为什么会对着他说这么难听的话呢?

    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这么说了。

    陆星流静默下来。

    ——她斥责的神态和语气和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会恶语相向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她好像变成了一面镜子,照出的却是从前的自己。

    ‘砰’——

    那颗从镜中射出的那颗子弹正中自己的眉心。

    第60章

    陆星流的过敏反应越来越严重, 池家宝不敢再耽搁,着急忙慌地把带去后面的一家医院,挂号之后大夫一看, 说是至少得留院观察两天, 她又趁陆星流挂水的时候去缴费开药。

    这么一忙活,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 她擦了把汗坐在病床边,长长地出了口气。

    陆星流一向不怎么接地气的,皎皎然好像天上月, 看得见却够不着。

    现在这轮天上月靠在病床上, 眉间透着病态的郁气, 画面非常具有破碎感。

    可惜池家宝累到完全没心情欣赏美色, 她捏着一沓病例和单据在他眼前晃了晃,郁闷道:“还有心思摆造型呢, 你来我这儿上班不到三天, 一分钱没给我挣呢, 我倒是倒搭了你小一千。”

    她总能把他轻易拉回人间,陆星流脸上多了点表情:“抱歉。”他想了想:“我会赔给你的。”

    “先不说钱的事儿了,这点钱我还掏得起,”池家宝挪了下椅子,翘起二郎腿,一副审问的架势:“你这几天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想干嘛?”

    陆星流垂首沉默,过了许久, 才扔了枚重磅炸 弹出来:“如果我说, 我想和你复合呢?”

    他缓了缓神色:“你觉得我傲慢,控制欲强, 总是管着你,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你,这些我都可以改,如果这些问题我都能改正,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这下给池家宝干沉默了。

    她猜到陆星流想要复合,但没想过他会愿意为此改变。

    过了会儿,她才慢吞吞地道:“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她想了想:“咱俩性格不合。”

    陆星流似乎没想到她如此决绝,像是迎来判刑结果的犯人,表情短暂的空白。

    ‘性格不合’是分手时通用的万能理由,是敷衍的最佳答案,在任何场合几乎都适用。

    不过池家宝可没敷衍他,对于喜欢的人,她也不想敷衍,她很认真地给出了理由:“这些天你跟着我四处应酬,你从来不去娱乐场所,进会所唱个歌都要命是的,你喜欢清净,我谈生意就得往人多的地方钻,你不抽烟不喝酒,今天为了我灌了十几杯,你硬要跟着我,遭这些罪,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你难受,我也不好过。”

    “虽然你嘴上没说,但我也能瞧出来你有多讨厌那些饭局和应酬,你根本适应不了这些,但要是不出意外,我这辈子就是个商人,酒场饭局ktv酒吧都少不了去,除非我以后混到一定地位,能自己挑选场合,不然这些应酬都免不了。”

    她托着下巴,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也带了点成年人的忧虑:“但谁知道我混出头要多久呢?十天半个月你能忍,难道我还要让你忍十年八年?总有你忍不下去的那天。等哪天晚上我带着一身酒味应酬回来,又得听你骂人。”

    陆星流语气艰涩:“有我在,你不用...”

    “你看,问题这不又绕回来了,我要是想靠你,刚来商场的那天我就收了你的房卡了。”

    池家宝摇了摇头:“你可能觉得到我身边来当我的助理是为我好,但实际结果是咱俩都别扭。”

    她少见地叹了口气:“你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是怕我跑了,想找个借口看住我,想用另一种更软和的方式改掉我身上你看不顺眼的地方。”

    她做最后总结:“我想明白了,咱俩真不是一路人,硬拧在一块都不舒坦。”她犹豫了下,起身:“等你病好之后,咱俩还是彻底断了吧。”

    说完,池家宝抓了抓头发,顺手帮他关上灯:“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明早上再来看你。”

    从头到尾,陆星流保持着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姿态,仿佛没察觉到她已经离开。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无法反驳。

    他从她那里得到的,是爱意,是喜悦,是种种美好事物的集合体,而他回馈给她的,是批判,是压制,是刻在基因里的控制欲。

    她或许还会爱上一个更适合她的人,但那个人一定不再是他了。

    黑夜悄无声息地涌入,他始终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只有被单上洇开了几滴水迹。

    ......

    之前‘池。’的办公室是把餐厅隔断,搞了一个小的独立空间,最近池茜又招了几个新人进来,办公室明显不够用了,所以她最近四处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办公室,但要找个物美价廉离餐厅近的办公室,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

    昨晚上池家宝也是一夜没睡好,等到早上七点多,李文景居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小池,醒了吗?”

    池家宝打了个哈欠,晕晕乎乎地道:“李总有什么事吗?”

    李文景在电话那头笑了下:“之前池总跟我说了找办公室的事儿,正好,我看到一间合适的,所以擅自帮你们定下了,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事关生意,池家宝立马清醒了:“给我十分钟洗漱,我去哪找你?”

    李文景失笑:“不用,我就在楼下等你。”他说完就放了电话。

    池家宝随便用冷水洗了把脸,套上冲锋衣就冲出去了。

    李文景摇下车窗,见她素面朝天一张脸,衣服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半点没有为他打扮的意思。

    他无奈摇了摇头:“小池,你真是我认识的所有女孩里最特别的一个。”

    池家宝也没心思分辨他这话是赞是嘲,直接问道:“李总,办公室在哪儿?”

    李文景微微一笑,故意吊人胃口:“不急,先去吃早饭。”

    他把池家宝带到附近一家做brunch的餐厅,帮她点了一份加了培根和口蘑的可丽饼。

    池家宝完全不吃吊胃口这套,三两下把价值三位数的可丽饼当成煎饼果子塞进嘴里,又开始催:“李总,你吃完了没?要不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看?”

    李文景咽下嘴里的食物,暧昧地打趣:“就这么不想陪我吃一顿早饭?”

    池家宝彻底钻钱眼里了:“好机会可不等人啊,要真是地段好价格合适的办公室,转头就被人租走了。”她一摊手:“再说了,现在咱们是合伙人,我着急也是为了给人挣钱。”

    李文景失笑。

    池家宝的性格,可能不喜欢的人会觉得十分粗野,但她的确能耐把事儿做的漂漂亮亮,在才华横溢的前提下,她的这种性格就显得可爱又迷人了。

    吃完之后,李文景开车去往地点,池家宝趴在车窗上看景色,面露讶然:“这是往庆达写字楼走啊?”

    庆达的写字楼就在庆达中心广场隔壁,侧面电梯就能直达,也就是说从‘池。’的餐厅到写字楼只要两三分钟就能到,位置非常方便,就是价格太贵,再加上一直没有空位,池茜只能忍痛放弃。

    李文景把车停好,带她上了电梯,按下21的数字。

    他笑了笑:“这里离‘池。’最近,你们办公起来也更方便,我托朋友打听了几天才打听到的。”

    池家宝犹豫:“租金会不会太贵?”

    太高的他们承担不了啊。

    李文景:“不用担心,我之前有个客户目前在庆达担任高管,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内部价格,毕竟给你们省钱就等于给我自己省钱了,但毕竟是走关系拿到的地方,办公室还是小了点,也比较偏僻,但依照你们现在的规模完全够用。”

    他开了个很中听的玩笑:“作为投资人,我也期盼着你们早日搬到大办公室的那天。”

    新办公室确实是池家宝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李文景这人实在是太有眼色,帮的忙都在紧要之处,让人拒绝不了。

    她点头道谢:“麻烦李总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李文景一笑不语,只示意她打开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外,池家宝闻到了非常好闻的花香,她拧开门往里看了眼,不由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