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完美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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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半空,“我看着他和姐夫不分胜负,你就不担心姐夫败给他?” 云浅月淡然一笑,肯定地道:“容景不会败的!” 玉子夕伸手去抱容凌,“走,舅舅带你出去看,在马车里看得不畅快,憋气!” 容凌本来也想出去,闻言立即扑向玉子夕。 云浅月也不阻止,将容凌递给玉子夕。 玉子夕抱住容凌,轻轻一纵,跳出了马车。耳目霎时开阔,容凌高兴地乐起来。 云浅月将身子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即便容景和夜轻染如今看起来不分胜负,但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最后的结果一定不出她所想。容景从来就没有让她失望过,又怎么会江山在握,幸福已得之时让她失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百万兵马无声无息,天地的光芒聚在一点。那一点地动山摇,乾坤日月被剑影覆盖,失去光芒。 从巳时到午时,从午时到未时,从未时到申时,从申时到酉时。 从艳阳高照,细雨清濛,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即便山河昏暗,但他们的剑光和身影也点亮整个天幕。 帝京城外,百万兵马队列整齐,无人乱动。 容凌虽然小,但是极其精神,不见困意,一双小眼睛有神地盯着半空,小脖子仰着,也不见累。 一夜似漫长又短暂,无人算计时间流逝,只关注着半空中那两个人影。 晨起的第一缕阳光滑出天幕,大地在经过了一夜黑暗之后重见光明。金色的阳光灼然照耀五洲,帝京城沧桑的城墙被踱上了一层金色,全部被洗礼。 这一瞬间,有一个人影从半空中失了重心急速坠下。 明黄得刺目! 有一个人影从半空中飘然落下。 玉雪山之雪般清华! 一日一夜,高下分出。 “天逸,你去接他吧!”云浅月对后面马车中的夜天逸轻轻开口。 夜天逸在她话落,天青色锦袍的身影瞬间飞出车厢,向半空中迎去。 夜轻染这时忽然说了一句什么,极其轻浅,夜天逸在快接到他时,听到这句话,身影僵在半空。 不过是瞬息之间,“砰”地一声,夜轻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夜天逸紧随着他落下,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天圣兵马发出惊呼声,面色大变,但因早就得了皇命警告,无人离开队列上前一步。 慕容大军的兵马无声无息,没一人出声,这一刻,即便容景胜了,他们所有人都发不出欢呼声。即便夜轻染败了,他依然是天圣最顶天立地的帝王,依然是天生骄傲的夜轻染。 这一场战役的输赢早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基业万里锦绣背后这两个堪当棋逢对手的绝顶惊才男子。 史册注定会将今日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 容景轻轻落在地面上,站在了夜轻染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即便他父亲赢了,容凌也没发出半丝欢喜兴奋的声音,而是纯真的眸光看着夜轻染,孩童的眼睛在血染的鲜血中分外清澈。 这一刻,万籁俱寂。 夜轻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许久,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困难地偏过头,即便鲜血染红了他的眉眼和明黄锦袍,依然不损他的轻扬贵气,他盯着容景看了片刻,对他虚弱地一笑,哑声开口道:“弱美人,你赢了!” 时光一瞬间被拉回记忆,两人分而食之汗血宝马,两人互相毒嘴,他都称呼他弱美人。 若不是命运作弄,各自为谋,他和他一定会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交浅言深。 可惜如今,只能是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 “我是赢了!”容景看着夜轻染,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与夜轻染身上满是血污形成鲜明对比,轻轻还剑入销,淡淡道:“你输得不是武功,而是心魔。” 夜轻染忽然笑了,哑声道:“你竟然能跑我心里看到我心魔了?” 容景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目光看向帝京城被金色光芒洗礼的城墙,语气温凉,“你我都有心魔,我的心魔是清风明月,河山锦绣,你的心魔是无可奈何背负的责任和爱而不得。如此落差,便也注定了你的败,我的赢。天壤之别。” 夜轻染费力地偏转头,也看向帝京城被金色阳光洗礼的城墙,眸光幻灭。须臾,他一笑,“你说得对!”话落,又转过头,看向云浅月和容凌,对容景道:“将你护在手心里的女人和孩子借我说会儿话吧!” 容景默然片刻,对云浅月和容凌招招手。 云浅月抱着容凌向他们走来,她脚步轻浅,落在地面上,绣花鞋半点儿晨起的雨露不沾,迎着霞光,清丽的容颜和她怀里纯真孩童如画的脸庞成为了百万兵马为背景下最特殊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这一对母子身上,他们的身上似乎带着温暖的霞光,挥去了刚刚那一刻臻默于历史长河的血色,让看到他们的所有人跟着暖了起来。 不多时,云浅月来到近前,站在容景身旁,静静地看着夜轻染。 容凌乖巧地窝在母亲的怀里,似乎分外懂事儿,不吵不闹,也静静地看着夜轻染。 “小丫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夜轻染微笑地看着云浅月,眸光轻轻飘忽。 云浅月微微偏了偏头,眼中某种微微泄露的情绪在她一偏头中隐去,她看着夜轻染,摇摇头,“没有太难看。” “这个小子为何不像你?”夜轻染看向容凌。 云浅月对他笑笑,目光多了几分因为提到容凌的温暖,轻声道:“他是有些地方像我的,比如闹腾劲,这点儿不像他父亲。” 夜轻染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抱容凌,但是终究是抬不起来,他遂放弃,晒然一笑,“我一直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比别人天生命硬,这次能硬得过苍天活着回来,也算是全了你的意。” 云浅月不置可否。 “帝师算出夜氏气数已尽,皇伯伯抓住了我这棵救命草,以为我能挽回夜氏不灭。”夜轻染忽然轻轻地笑了,“他到死也看不透,江山不过是夜氏一代代的心魔,帝业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盗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守也守不住。” 云浅月想起老皇帝到死不忘江山,死前布置了死后棋局,一片默然。 “一个个夜氏的人在这一条路上走,哪个人又幸福了?不是被刀锋血刃埋葬了尸骨,就是被魔心吞噬了灵魂。”夜轻染声音微微飘渺,有一种山河在他面前永寂的灰凉,“最早而死的是清婉,她是束缚云暮寒的棋子,棋子到死也要发挥她最大的价值,之后是夜天倾,再之后是……”他咳了一声,声音微微断续,几不可闻,“如今终于到我了。” 云浅月手微微攥了攥,低声道:“你可以不死。” 夜轻染闻言忽然笑了,血色在他脸上散开,金色融合血色,有一种曼陀罗的华艳,虚弱地反问道:“我如何能不死?我怎么能不死?”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皇伯伯将江山帝业托付于我,夜氏最后的江山总要有夜氏的人血祭。别人都没有资格,只有我有。”夜轻染眸光昏暗了下去,似乎有再也睁不开之势,“我的血,才能血祭夜氏,洗刷百年之罪。” 云浅月默然。 “我知道你来生又许给了他,这一世争不过,来生便也不争了,我的力气早已经用完了。这一辈子,能得你在荣华宫种了几日牡丹,也算值得,来生……没有来生也罢。”夜轻染语气沉沉浮浮,目光昏昏暗暗,眼前渐渐模糊,看着云浅月,似有无限眷恋,低声问,“小丫头,我死了,你会哭的吧?” 云浅月忽然偏过头,不看他。 “别哭……”夜轻染看着她,“今日是我败了,我若是不败,死的就是你身边的男人,你该恨不得我死,我死了你该畅快才是,终于没有人能挡着你们的路了。从今以后,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江山你们做主。” 云浅月忽然闭上了眼睛,任眼前一片黑暗。 “弱美人,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夜轻染用最后一丝眼底的微光看向容景。 容景看着他,“你说!” “我死后,将我挫骨扬灰吧!”夜轻染提出要求。 云浅月猛地转回头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再不看她,盯着容景,“我似乎没求过你什么……” 容景微微抿唇,沉默片刻,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夜轻染似乎想露出笑容,但嘴角刚刚蔓开,便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这一刻,天圣士兵齐齐跪倒在地,无数人沉痛落泪。夜氏不得天下百姓之心,但是夜轻染却是一个好的帝王,他的死,不是因为个人无能,而是天下大势所趋。 慕容大军所有士兵也齐齐跪在地上,虽然无人落泪,但是给予这个末代帝王足够尊敬。 玉子夕脸上难得地露出悲悯。 夜天逸仰头看天,神情悲中有哀。 云浅月终是忍不住落下清泪,一滴一滴,与地面上的鲜血汇合在一起。 她知道夜轻染会死! 夜轻染从在半空中坠落时,夜天逸去接他,他虽然受了容景重创,但是容景剑下留情,他不至死。但是他却自己选择了死。 他对夜天逸说的那一句话是,“我以我血全夜氏!” 夜天逸才堪堪顿住,再也伸不出去接他的手。 夜轻染如此高傲,夜氏与他共存亡,他生来就是天命为龙,自小得帝师培养成夜氏接班人,老皇帝全部心力都压在夜轻染身上,德亲王府一门为夜氏鞠躬尽瘁,他的皇伯伯死了,他的父王母妃死了,他的妹妹死了,他还如何会败了江山存活。 人,生有高傲者。 人,死也有高傲尊贵者。 夜轻染既是前者也是后者。 他不是夜天煜,皇室对不起他,毁了他的姻缘,他恨夜氏,可以活。他也不是夜天逸,皇室也对不起他,毁了他的母族,虽然将他抬到高处,但也无非是别人的踏板,他也恨夜氏,所以,可以活。他也不是夜天赐,小到不知江山,不知爱恨,可以活。 他谁都不是,他是夜轻染。 夜轻染只有一条路,若不是和江山永存,便是与山河永寂。 这是他的命!生而知荣,死而之果。 天空忽然飘起了雨,又是如昨日一般的轻盈细雨,一点点地洗刷了他脸上的血迹,露出他轻扬俊美的眉眼,一如曾经,他潇洒不羁含笑,纵马飞驰,一如曾经,他少年风流,衣袂轻扬。 轻雨洗净了他身上的血,他干净再无污垢。 容景忽然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轻轻挥手,盖在了他的身上,须臾,他转身,将云浅月和容凌抱在怀里。 云浅月终于哭出声。 容凌也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本来沉痛落泪的天圣士兵无声落泪,此时见云浅月和容凌哭出声,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京城外,一片哀恸。 《天圣·末代江山志》记载,天圣一百一十九年八月五日,天圣末代帝王夜轻染陨,在位一年零六个月。 这里用了一个陨字,代表帝星陨落。据说是得新江山之主容景亲自提笔,改帝王崩为陨,摆脱历代帝王逝去庸俗统称,赋予他高于历代帝王之地位。 《天圣·末代江山志》除了记载一个“陨”字,还记载了一句话。据说由帝之后云浅月提笔,笔曰,“染尽江山色,不及一人歌。乾坤九州事,生前死后轻。” 关于天圣末代帝王,由一代新开国帝后亲自执笔做记后,后记史官再无人多加一个字。 夜氏江山彻底倾覆,一颗陨石落下,九州以他的血打开了新的篇章。 当日,因夜轻染遗言,天圣五十万兵马不再起兵战,尽数归顺容景。 帝京城百年之后重新赢回了他的主人。 百万大军齐齐尊容景为帝,迎接其入帝京城。容景并没有如历代得胜的帝王一样前往皇宫,而是带着云浅月、容凌和一众亲随去了荒废一年有余的荣王府入住。 弦歌、青裳带领一众亲卫先一步到达荣王府,半个时辰内,荣王府阶前扫尘土,碧瓦无一尘。恭迎世子、世子妃、小公子回府。 夜轻染被抬去了夜氏皇宫,暂且安放在皇宫的金殿,等待择吉日按他遗言处置。 朝中文武百官有数名老者自刎于府邸,比如孝亲王、比如钦天监的几位忠于夜氏的老臣,其余文武官员都留在府中,静候容景安置。 云王府并没有在这一场大战中被波及,云离和明珠郡主安然无恙。当日,云离便带着明珠郡主前往荣王府探望。 冷邵卓在府中为父亲挂起了白帆,他不能阻止自小爱他如掌中宝的父亲对夜氏尽忠之心。孝亲王妃似乎早有预料孝亲王会走这一条路,并没有太大伤心,也没有自杀殉夫。比起爱孝亲王,她更爱她的儿子冷邵卓,冷邵卓未娶妻,她自然不可能撒手人寰随夫而去。 孝亲王府一直唯夜氏马首是瞻,孝亲王一直以来除了一张附和的嘴,没真正为夜氏做过什么,但是如今孝亲王终于走了一条真正忠于夜氏的路。他的命,与夜氏一同消亡。也算是令人肃然起敬。 南凌睿的大军与容景合于一处,由顾少卿、沈昭统领,退出京城十里,安营扎寨,等待新帝登基之后调遣安置。南凌睿则做了甩手掌柜,扔下大军,带着洛瑶进了城。 荣王府内,并没有欢腾热闹。 容景进城前下了几道命令,进入荣王府后,便再未有命令传出,陪在云浅月身边。 云浅月亲眼见到夜轻染在她面前闭上眼睛,虽然知道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他自己甘愿选择的死,也是她一早就料到的结果,可是亲身经历依然哀默心痛。 她总会想起那个策马飞扬的少年。 总会想起清泉山烤鱼时的画面。 那时,彼此年少,她没有算计,他没有阴暗。清泉山,山清水秀,半枝莲静静盛开。 美好在时光中远去,刻下了那一刻的身影,永不泯灭。 容凌也是一日夜没有睡觉,年纪太小,累得疲倦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紫竹院风月清静,紫竹林一如从前,沧桑中透着卓然挺拔。 南凌睿和洛瑶走进荣王府,无人拦阻,直奔紫竹院。二人脚踏在地面上,声响虽然很轻,但在肃静中极为清晰。 凌莲、伊雪守在房门口,见二人来到,齐齐恭敬地见礼。 南凌睿摆摆手,当先迈步进了房中,洛瑶紧随其后。他普一进入,目光第一时间在房中搜寻了一圈,当看到那睡在床上的小小的人儿,顿时眉开眼笑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小容凌,你大舅舅我来了!” 沉寂哀伤的房中因为他的出现,突然平添了几丝轻松喜剧的色彩。 云浅月回过神来,看向南凌睿。 只见南凌睿来到大床前,不管容凌是否睡着,大手将他猛地抄起,高举着转了一个圈,须臾,在他粉粉嫩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想大舅舅没有?” 容凌实在太累了,即便被他举起来,他依然呼呼睡着,不醒来。 洛瑶快步来到南凌睿身边,对他嗔道:“他睡着呢,你小心吵醒他?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吗?他都没见你的面,怎么想你?” “这个臭小子,怎么睡得这么熟?”南凌睿看着容凌皱眉,这睡熟的样子,雷打不动,恐怕将他卖了他都不知道。 “他一日夜没睡,困得极了。”云浅月想扯出一抹笑,奈何无论如何也扯不出来。 南凌睿闻言似乎这才看到屋中还有两个人,看向云浅月,顿时眉头更是蹙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云浅月沉默以对。 南凌睿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嗤了一声,“你是为夜轻染的死而难受?” 云浅月默然,她不是圣人,不是神人,不是仙人,她是人。即便她早就想推翻夜氏,即便夜轻染有些事情做得是让她不喜,但还不至于到想他死的地步。她总觉得,他应该还有一丝余地,应该可活。德亲王府和夜氏祖祀的人肉白骨和刑具累累在目,他也该是恨夜氏的,但是终究他选择了与夜氏同死,以他的血全了夜氏江山。 他不止全夜氏江山,也同时是全了对她的情吧! 夜轻染想要她永远地记住,哪怕没有来世,他也永远地在她心上刻下了烙印。 死者已矣,生者久哀! “爱而不得,江上不守,他又能如何?只能死!”南凌睿看着她,正色道:“百万兵马为其哀,江山为之落旗,百姓自发披麻戴孝,他也算是夜氏的一个奇迹,死也不亏。也许如今你在为他悲伤,奈何桥上他却正回首笑你,洒脱地喝了孟婆汤。来世他不做夜轻染,换了一副皮囊,如花美眷陪伴,早忘了前尘之事。你的哀痛岂不当真成了笑柄?” 云浅月看着他,话是这样说? “没出息!”南凌睿骂了一句,似乎再懒得看她,对容景挥挥手,“你在这里陪着她做什么?百万兵马都等着你,天下百姓都盼着你,如今你终于乾坤九州在手,要做的事情难道就是陪着她为一个死人伤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容景揉揉额头,笑了笑,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也揉揉额头,心中的哀恸到底被南凌睿给搅得没那么大了,她轻吐了一口气,对容景笑道:“他说得对,你的事情多着呢,在这里陪着我做什么?去吧!” 容景点头,站起身,对她嘱咐,“好好休息,未来好一段日子应该有的忙了!我忙,你也不会轻松。” 云浅月点头,不管未来有多忙,今日她不想动。 容景缓步走出了房门,追随着他的一众亲近将领官员都等候在荣王府前厅。他不想入住皇宫,荣王府的前厅暂时成为了当政议事之所。 处理前朝旧事,安抚天下百姓,筹备登基大典,发布利民新策等,都需要他亲自坐镇。 南凌睿见容景走了,想尽招数弄醒容凌,但任他怎么施为,容凌依然不醒,呼呼大睡。最后他无奈,将他放回了床上,不满地嘟囔,“这个臭小子,跟个小猪似的能睡。” 洛瑶看着容凌睡得可爱,南凌睿一脸无奈,忍不住轻笑。 云浅月瞪了南凌睿一眼,对他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南凌睿挑眉。 “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南梁做藩王,还是去东海做你的东床驸马,还是天下游玩?”云浅月看着他,他这个哥哥好玩,她也拿不准他想做什么,所以理当问问。 南凌睿哼了一声,没说话。 云浅月看着他,哼是什么打算?见他不语,她看向洛瑶。 洛瑶看了南凌睿一眼,对云浅月笑道:“在来的路上你哥哥就说了,景世子做了九五之尊,拥护者众,你成了天下女人中最尊贵的那一个。你的身边怎么能没有娘家人?你哥哥说你九死一生回来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万一有朝一日你人老珠黄了,他看上了什么娇花嫩叶的话,你还不哭瞎了眼睛?所以,他自然要就近看着点儿你,待他不要你的时候,你哥哥将你老女归家带走。” 云浅月闻言好笑,挖了南凌睿一眼,“当我是小孩子了!” 南凌睿看也不看她,“你什么时候长大过?” 云浅月无奈,“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叫没长大?”话落,对他认真地道:“你们也有你们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从万年寒池下都活着回来了,还有什么日子过不了?容景对我之心,不用怀疑,我能住得了万年寒池,就能住得了皇宫内苑。” 南凌睿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云浅月反瞪回去,“你瞪我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洛瑶看着兄妹二人,抿着嘴笑,对云浅月解释道:“其实刚刚的话不对,应该这样说。你哥哥和你分离十多年,如今想就近与你住得近些。你以后住在这京城,他自然也要跟着你住在这里。再说如今的天圣如此贫瘠苍凉,景世子即便天纵奇才,也要最少十年才能繁华这一片土地如东海一样。你跟着他劳心劳力,你哥哥这是心疼你,留在京中想帮你呢。” 云浅月闻言抬脚踹了南凌睿一下,压住心中的暖意和感动,挑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你妹妹我这么好,这么有良心了?” “死丫头!”南凌睿骂了一句。 “我们去年将天下的名山巨川都看过了,走遍了,到也没觉得有多好,不如就留在京城距离你近些,不但你哥哥能帮你们,我从小所学的东西也能帮得到你们。”洛瑶笑着道:“东海太平盛世,这一片土地未必赢不来太平盛世。” 云浅月笑容一点点蔓开,驱散了夜轻染所带来的阴云,点点头,“有你们在京城帮我们最好,到时候就让子书看看,这一片土地未必差了东海。” 洛瑶见她露出笑意,不再去想夜轻染的死,微微松了一口气。 南凌睿见容凌不醒,索性脱了靴子上了床,将他抱在怀里,陪他一起睡了。虽然喊不醒他,他拿定主意,要做为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 洛瑶看着南凌睿和孩子抱成一团睡在一起的脸,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 云浅月有些无语地看着南凌睿,又看了洛瑶一眼,她眉眼的温柔是如此显而易见。她想着总算除了她和容景外还有幸福的人,除了他们,还有玉子书、玉子夕、玉紫萝、风烬、夜天逸、顾少卿、沈昭等,活着的人总比离去的人多,幸福的人总比不幸福的人多,这就足够好了。 当日,容景和一众将领官员对于未来商议出来一套简略的整顿策略。 策略共七点,一是撤销“天圣”国号,立国号为“容”,二是撤除“南梁”、“南疆”、“西延”、“北崎”等封号,天下大一统,再无藩国之分。三是拆除夜氏皇宫,修葺荣王府为皇宫,从今以后荣王府旧址作为未来天子殿堂的落座之处;四是安抚于民,拟定各地官员名册,将官员下放于地方,天下各地整顿,以富治穷。五是朝廷不养兵,推行以农养兵政策,六是鼓励工商,贸易交流。七是新朝用人,京城开设“天子堂”,有才华之士不用通过科举和其它渠道,可以毛遂自荐,天子招纳后,直接择才选用。 新帝登基大典商议定于三个月之后,荣王府修葺完成之时。 此七策,被后世称之为“天子七策”,打开了容国江山百业待兴的篇章。 天子七策下达后,天下一改一直以来的昏暗低迷,百姓们纷纷配合朝廷整顿,投入江山治理,风气刹那一新。 容景与一众官员商议七策推行的具体事宜,其实主要是士农工商四策,从与夜轻染一战之后又是一日一夜没合眼。 云浅月左等议事不散,右等议事不散,终是忍不住让凌莲、伊雪去请人。江山不是一日能繁荣,铁打的身子这样下去也熬不住,更何况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见到云浅月派人去请,容景终于散了场,一脸倦容地回到了紫竹院。 云浅月嗔怪地看着他,他将她抱在怀里,对她温柔地问,“还难受吗?” 云浅月眼眶一热,猛地推了他一下,“合着你是为了给我缓和的时间才这么不爱惜自己忙到现在?” 容景轻轻一叹,低声道:“我收回了这个江山,总不能做得太差劲,否则岂不是让夜轻染黄泉之下看了笑话,说我无能?” 云浅月知道他心里也难受,容景不是绝情之人,他心里也不想夜轻染死。失去对手,总归是寂寞。他与夜轻染不能说肝胆相照,但也是彼此这么多年斗谋斗嘴知之甚深。她低声道:“哥哥说的话也未必不对。也许如今你在为他悲伤,奈何桥上他却正回首笑你,洒脱地喝了孟婆汤。来世他不做夜轻染,换了一副皮囊,如花美眷陪伴,早忘了前尘之事。” 容景轻笑,“他那样的人也许真会如此。” 云浅月也露出笑容,对他柔声道:“休息吧,你本就受了内伤,这般不知疲惫地处理政事,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江山不是一日能变成锦绣,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容景点点头,看向大床,问道:“容凌呢?” “哥哥昨日来弄了他半响他也没醒,便陪着他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他还在睡,他忍不住抱着睡着的他出去遛弯了。”云浅月好笑地道:“他和洛瑶都喜欢容凌,如今又来了霸着容凌的人,你我真是最轻松的父母了。” 容景闻言失笑,看着云浅月微带倦容,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说我不休息你不是也没休息?一起休息吧!三日后是良辰吉日,我们进宫按照他的请求为他理后事。” 云浅月点点头,夜轻染选择死后挫骨扬灰,走得干脆,不在这个世上留一丝痕迹,却永远地活在了人们的心里。 三日一晃而过。 三日后,容景和云浅月早早起来,梳洗妥当,出了荣王府。 未举行登基大典,所以没有仪仗队,但由荣王府近身亲卫跟随,亦是浩浩汤汤。街道上虽然繁荣,但是车辆过处,人人恭敬地跪在路旁垂首,似乎怕惊了车辆中的人。 云浅月想着虽然还是一样的街道一样的马车,容景如今连称号都未改,但还是不一样了。百姓们以前见到容景,顶多是退避三舍,仰望立在云端的他,今日他却不止在云端之上,而是在九天之上,哪怕没有半丝帝王威仪,百姓们却是自发地对皇权尊敬,为他支起了威严和皇权。 荣王府的景世子再不是荣王府的景世子了! 她不禁轻轻叹息,但又为容景骄傲,他说送她一片万里锦绣江山如画,终是走出了第一步。未来她会慢慢地陪着他走,抒写他笔下的山河色彩。 不多时,二人来到皇宫。马车停下,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皇宫依旧威严,却已经不复旧时风貌,透出死一般地沉寂。 知道今日为夜轻染送行,新朝被提拔和选任的一众官员早已经等候在宫门口。以云离、沈昭、顾少卿、冷邵卓等人为首,形成新朝局的肱骨力量,见二人来到,众人齐齐以跪礼参拜。 容景摆摆手,众人起身,他和云浅月缓步入了宫。 一众人跟随在二人身后。 皇宫内分外沉寂,除了宫廷侍卫外,不见宫女太监。 二人来到金殿,夜轻染躺在寒玉床上,身上依然盖着容景那日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的月白锦袍,容颜未改,嘴角微带笑意,依旧如去时模样。 容景和云浅月站在他面前静静看了许久,直到钦天监一位官员提醒吉时到了,容景才对云浅月道:“他请求我这件事情,一定是想你亲手给他挫骨扬灰,你来吧!” 云浅月闭了闭眼睛,点点头,缓缓伸出手,寒玉床上的人在她手下渐渐地化成灰。她用灵术控制,将他的灰烬尽数洒在了这座皇宫,每一处,都有风吹起落下他的痕迹。 他为了全夜氏而死,理当与这座皇宫永寂。 夜轻染,一路好走,来世……不见…… 云浅月撤回手,手指微颤,但紧紧抿着唇,未落泪。 容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出了金殿,在金殿外,他对身后的沈昭吩咐,“拆!” 沈昭恭敬地应是。 容景拉着云浅月脚步不停地走出皇宫,在他们身后,这座存在了百年的皇宫被拆除。 夜氏百年繁华,百年黑暗,百年风云,终于在这一日尘土皆无。 二人回到荣王府,青裳禀告,“夜天煜求见。” 云浅月听到夜天煜这个名字怔了一下,他从东海回来了天圣,帮夜轻染理政监国,据说同时将赵可涵从皇陵的墓穴移了出来,重新择地选了墓穴。最后一战时并没有见他身影,他一连几日也没出现,今日为夜轻染送行,他也没去皇宫,如今来了,想想已经有近两年不见他了,她看向容景。 容景对外吩咐了一句,“请他来这里。” 青裳应声去了。 不多时,夜天煜走进了紫竹院。 云浅月看向窗外,夜天煜容颜未改,身上的气息却是与以前大为不同,以前他贵气阴郁,如今行止带着东海民风的洒意风貌,彻底摆脱了曾经四皇子的影子,像个学士。 “今日东海养人,将来这一片土地也养人。”容景道。 “那是当然!”云浅月点头。 夜天煜走了进来,到没寻常之人一般见到二人见礼,而是自然地含笑道:“我以为月妹妹为人母该是模样改了,却还是与以前一样。景世子倒是比以前改了些气色,到底是为人父了。” 容景含笑,对他示意落座。 夜天煜坐在了椅子上,笑道:“我今日见到容凌了,别人都说他像景世子,依我看也像月妹妹。那么小,竟然抱着糖葫芦啃了。景世子才不会大街上吃东西,这点儿随月妹妹。” “哥哥和子夕一样,拿吃的哄容凌,他才多小,竟然就给他糖葫芦了!”云浅月有些好笑,对夜天煜问,“有什么打算吗?” 夜天煜笑了笑,“打算自然是有,今日就是来与你们辞行的。” “不打算在这京城待着?”云浅月看着他。 夜天煜轻轻一叹,“我早就料到轻染会有这个结局,所以年前便回京来,一是为了陪他一些日子,二是为了给涵儿移墓。如今两桩事了,该离开了。这京城有太多回忆,住着一日,就忍不住想起从前,哪怕天圣消亡了,也令我不能好眠,不如离开。况且我在东海住这许久,觉得很好,人杰地灵,不如就定居东海,况且还有夜天赐,总不能让二皇子府照顾。” 云浅月点点头,既然他喜欢东海,他自然不会挽留。 “我今日来一是想见见你们,二是想与你们说一声,我带着天逸一起离开。”夜天煜又道。 云浅月怔了一下,从那日夜天逸在夜轻染自杀后,一直没缓过劲来,据说前往了灵台寺听诵经文,到底他与夜轻染也是多年情义,救而不能得,他心里难受可想而知不差于她,她问道:“你带他离开去东海是不错,东海养人,可是问过他同意了吗?” “问过了,他与我走。”夜天煜道。 “他愿意就好!”云浅月知道他们流着夜氏血脉的人自然不会再留在京城,更不会入朝为官。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只有离开,才能开启新生。她还是希望夜天逸将来能够好的。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夜天煜看着容景道:“天逸不来与你们辞行了,他说着这数日来相处一场,便是够了。托我带话,将来他有一日回来,希望这片土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们穿暖吃饱,当真如你说的锦绣繁华。” “那是自然!”容景肯定。 夜天煜点点头,又与云浅月和容景叙了些别话,告辞离开了荣王府。 时光如梭,一晃三个月后。 荣王府被重新建好,保留了荣王府的旧址,紫竹院、紫竹林、药园、临湖水榭一应都未曾改动,除了增设金殿朝议之处和上书房外、并没有大肆扩充建宫。宫殿不如曾经的皇宫恢弘威严,但别具雅致雍容。 三个月来,新朝走上了正轨,风貌大为改观,天下百姓风气焕然一新,至少再没有饥饿流民,路不见冻死骨。 容景下诏,登基大典之日亦是封后与册封太子之日。 诏书一出,万民欢喜,普天同庆。 容景未穿戴亘古帝王所穿戴的明黄龙袍,依然是一袭月牙白锦袍,只不过锦袍上绣了云纹图腾,图腾为龙。云浅月的皇后装也是一改大红,而是她往昔的淡紫色阮烟罗,不过裙摆绣了凤尾。比较两人的素淡来说,容凌就较为鲜艳了,他已经半岁,身子不再是软软的,硬挺许多,穿着明黄的小袍子,丝带是大红色。他极白嫩,鲜艳的颜色更将他衬得如画一般。 文武百官对于这样的盛世也同百姓们一般激动,山呼万岁,响声震天。 这一日,容景终于踏上了九五之尊的帝王之位,众望所归。 这一日,云浅月成为了容景的皇后,容国的皇后,与夫比肩。 开国帝后,打开了容国的第一篇章。 《容国·江山志》记载,景历元年元月元日,容国第一代开国帝王登基,天降祥云染红了帝京城,百鸟朝凤,紫竹林万丈霞光,三日挥之不去。 帝王登基之日,帝由景世子改封号为景帝,后由景世子妃册封为云皇后,保其云姓,意在对其尊重。诏书告曰“帝后共同治国理政”,文武百官无异议。 帝后下设两王一侯,左右丞相,六部,有遵循古制,也有新设官职。 两王分别是南凌睿和云离,一侯是冷邵卓,左右丞相分别是沈昭和洛瑶,大将军为顾少卿,六部官员均是才华过人之辈,十大世家蓝老家主等老一辈人卸任,新一辈有才华者择才选用。朝野有才者大有人在,一片欣欣向荣。 登基大典后,帝封赐了一众追随其打江山的功臣,追封了因战身死的良将,当日,金殿上,百官朝议,重新修整细化了“天子七策”,加入对水利、赋税、刑法等诸多方面的实施条文。废除前朝旧制弊端,大胆择才启用,设立了学堂,培养人才,增设女子官职等。 帝王登基之日,进一步地推进了容国繁荣兴盛之路。 当日夜,忙碌了一日的容景和云浅月回到了紫竹院。虽然由荣王府改成了皇宫,但是没有三宫六院,依然别有一番清静,不见喧嚣。议事的金殿和后院临湖水榭、紫竹林隔开,二人下了朝后便不再是帝后,依然过自己的小日子。 进了房间后,云浅月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事儿,轻轻地套在了容景的手上。 容景一怔,低头看向他的手,只见是一枚极其精巧璀璨夺目的环扣,宝石闪闪发光,他眸光闪了闪,抬起头,笑问,“这就是你说的钻戒?” “记性可真好!”云浅月撇嘴。 “你的呢?”容景看向她的手。 云浅月摊开手心,一枚戒指躺在她手心,宝石同样闪闪发光,与刚给容景的那枚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枚要小一些,显然是一对。她将戒指递给他,“你给我佩戴。” 容景拈起戒指,给她套在了手指上,之后,拿着她的手与他的手放在一起,仔细地看,眸光凝定,许久不曾移目。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以后需日日戴着,有你看够的时候。” 容景轻声问,“看起来不像是近日做的,看痕迹像是做了二年了。我们大婚的时候你就做好了吧?为何说了之后却没给我?” 云浅月笑了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满足地叹息道:“本来大婚时是想给你,但想着我身上有那个毒,指不定能活多久,便没拿出来。” 容景将她搂紧,低下头,轻轻吻住。 他们都知道,这一条路走到今日更不易,幸福更是得之不易,弥足珍贵。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春日里,万物复苏,遍地花开,荣王府的紫竹林如紫霞般灿艳,西南角的那一株桃花开得明媚,整个天下,迎来了繁花似锦。 一年里,天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朝野到地方,上下清明。为官者清廉为民,为民着日子富裕,盗者不再盗,亦再没有匪寇横行。 新政推出后,朝野上下一心的治理下,百姓们得到了丰收,过了一个暖冬,路无冻死骨。今年的春早来,家家户户已经开始筹备耕种劳作。 放眼四目,田野里均是一片欢声笑语。 容凌虚岁计算是三岁,已经会走了,去年抓周的时候他将桌案上摆着的所有东西都抱到了怀里,惹得众人大笑。 云浅月当时点着他额头笑骂,“小贪心!” 容景则是挑了挑眉,骄傲地道:“朕的太子心有丘壑,包揽万物,贪心也不怕。” 云浅月无奈,想着谁说容景不宠容凌?他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宠容凌的人。怪不得容凌从会走路后,容景走到哪里就要跟到哪里,有时候她身体不舒适,不去早朝,容凌便陪着他去,小小的人儿,坐在容景身边的椅子上,和容景一样静静地听着群臣讨论政事,一大一小两张脸,看到他们,就觉得容国的江山荣华指日可待,群臣说话声都比寻常响亮有干劲。 忙碌了一年有余,一切基本走上正轨,容景的时间也相对得清闲了些。 在云浅月的建议下,朝野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早朝理政,而是每七天有一天的假期,假期这一日休朝,学堂的学子也可以不早课,全民放假。 容景自然没有意见,诏令按照她的提议颁发了下去,朝野上下一片欢呼。 这一日,正逢沐休,容凌听青裳、伊雪等人聊天,听说灵台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极好,漫山遍野,甚是繁华,便闹着云浅月带他去看桃花。 云浅月听说不久前天下第一高僧灵隐大师回了灵台寺,她不想见灵隐那个在她心里被定型了的神棍,任凭容凌怎么闹,她懒洋洋地躺在美人靠上晒春日,左右也是不答应。 容凌气哼哼地说她,“娘亲,你没爹爹疼我,我想做什么,爹爹都应我。别人的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偏偏咱们家是慈父严母。” 他没有叫容景和云浅月为父皇母后,还是依照小时候的称呼,一直喊爹娘。 云浅月看着他小小的嘴嘟起,分外不满,她心中好笑,对他道:“你爹真的是什么都应你?春年的时候你想跟随你大舅舅去狩猎,你爹爹不是没让你去成?” “那是因为我染了风寒,爹爹心疼我。”容凌道。 “是你染了风寒吗?我怎么记得是你大舅舅染了风寒?”云浅月看着他。 “那是爹爹怕我被大舅舅传染了风寒。”容凌板着小脸道。 云浅月点点头,慢悠悠地道:“可是后来你大舅舅风寒好了又出去狩猎,你也想去,你爹爹还是没让你去,为何?” 容凌一噎,噶着嘴道:“爹爹必有理由。” 云浅月笑看着他,“你想你爹爹必有理由,为何没想过娘亲不随你去灵台寺也是必有理由呢?” 容景扁扁嘴,小脸耷拉下来,须臾,他上前一步,腻在云浅月的怀里,拽着她衣袖央求道:软软的小身子蹭着她,如小猫一般,“好娘亲了,你陪我去吧!灵台寺不就是有漫山遍野的桃花吗?我知道你怕看桃花多了爹爹吃醋,才不敢去,可是今日爹爹被顾将军请去了他的府邸,你去了他也不知……” “容凌,你何时知道我怕你娘看桃花多了吃醋的?”容景的声音忽然从紫竹林外响起。 容凌一惊,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回头看向紫竹林外。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他刚才还说容景是慈父,她是严母,这如今就颠倒回来了。她偶尔严厉,容凌却是不怕她,容景温和,容凌却是怕他。父亲的话他句句听从,即便不甘愿,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腻在她身上黏她一样黏容景不达目的不罢休。 “娘亲,你坏,爹爹回来了你怎么不悄悄告诉我?”容景低声埋怨。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这孩子见风使舵,就捡好拿捏的人拿捏,她看向紫竹林,只见容景从紫竹林走了出来,身上落了一片紫色的竹叶,他轻轻用手弹掉,步履一如既往轻缓优雅地向院里走来,帝王宝座没让他凛冽锋利,反而更如被时光打磨了的玉,透着倾世温润雍容。 不多时,他走到近前,目光温柔的看了云浅月一眼,须臾,落在容凌低垂着头耷拉的小脑袋上,笑问,“嗯?怎么不说话了?” 容凌一副乖巧的模样,似有垂手听训的架势,他生来就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对待什么样的人。父亲的恩威如山般高大,他不敢碰触他的菱角,所以,在他面前,还是乖乖为好,尤其是说错了话,戮到了他父亲痛脚的时候,更是认错态度乖觉。 “调皮!”容景伸手弹了他脑袋一下。 容凌缩了缩脖子,知道父亲没生气,顿时欢喜起来,转身抱住容景的腰,笑嘻嘻地道:“爹爹,你不是去了顾将军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浅月看着他又气又笑,这个笑嘻嘻的模样都是和墨菊学的。 “我若是不回来,又怎么能听到你黏着你娘亲说我的话?”容景笑看着他。 容凌眼珠子一转,立即转移话题,“爹爹,听说您和天下第一高僧灵隐大师交好,大师不久前从东海回到灵台寺了,您还没见他吧?今日沐休,您去灵台寺见他怎样?” “顺便带上你去看灵台寺后山的桃花是不是?”容景挑眉。 容凌立即点头,欢喜地道:“爹爹您真聪明!” 容景失笑,对他警告道:“再让我听见你对娘说刚才那样的话,定不饶恕!” 容凌眨眨眼睛,当即保证,“以后不说了!”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容景看向云浅月,“我刚刚收到了灵隐大师的信,约我去灵台寺,便从顾少卿的府邸回来了。本来想你与我一同去,看来你是不去了。” 云浅月摇头,“不去!” “大师没有兴趣赏灵台寺后山的桃花,定然不去后山,你碰不到他。我去寻大师,你和容凌去后山赏桃花吧!”容景想了一下道。 “啊,娘亲,原来您是不喜欢那个灵隐大师啊,您是不喜欢听和尚算卦念经吗?我也不喜欢。爹爹去找大师,我们去赏桃花,一举两得,好不好?”容凌继续央求云浅月。 云浅月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懒,不想做什么,不想见灵隐大师是一方面,还有不想动弹是一方面,但是见容景要去灵台寺,容凌期盼的眼神,只能点点头,“好吧!” 容凌顿时欢呼一声。 容景伸手拉起云浅月,云浅月懒洋洋地站起身,三人出了紫竹院。 春光日暖,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谁家墙院有杏花、桃花、海棠花探出墙头,一派繁荣似锦,花香满城。 马车出了城,来到清泉山,在山脚下停住,云浅月和容凌下了车,从侧山上山。容景的马车继续行进,来到正山门,灵隐大师正在等候,见他一人来到,心下了然,双手合十笑道:“看来老衲数年前给了皇后娘娘一卦让她不喜坏了,如今竟然连老衲的面也不照了。” 容景微笑,“大师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灵隐大师大笑,请容景进入山寺。 二人在禅房内下棋叙话,时光流逝,转换了身份的容景依然是容景,奔波东海数年未归的灵隐还是灵隐,忘年交相处分外融洽。 灵台寺后山,果然漫山遍野开遍桃花。 云浅月想起大婚的时候容景带她来时还没有繁殖这么多桃花,两三年不来,桃花更繁盛了些。举目望去,一片粉红。 “果然很漂亮啊!”容凌欢喜地跳上桃花枝干上,小小的人儿,因为得天独厚的灵力,让他分外有优势,比一般三岁的小孩童灵活,几乎不用人操心看管了。 云浅月看着他,他坐在枝头上,小小的脸和盛开的桃花辉映,比花还美。她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地上倒去。 “娘亲!”容凌眼睛睁大,吓坏了,一个高从树上蹦下来,似乎想接住云浅月,但他还是太小太小,如何真能接住她,眼看不但接不住,还会被砸住,他顿时傻了。 身后一阵微风拂过,一抹青白的人影飘身而落,堪堪地接住了云浅月将要摔倒的身子。 容凌“咦”了一声,好奇地向接住她娘的人看去,这一看,有些面熟,但是不认识,不由问道:“你是谁?”能千钧一发接住她娘亲,定然不是坏人。 “我是容枫!”来人看了容凌一眼,目光温暖。 容凌眼睛一亮,“是枫哥哥吗?我总是听我娘亲说你,娘亲说我该叫叔叔或者舅舅,不叫枫哥哥,但是爹爹说算起辈分来,你是他的子侄,要叫他一声叔叔的,既然都姓容,我流着的是容氏的血脉,当然不能如娘亲一样乱了称呼,自然喊你枫哥哥了。”容枫闻言愣了一下,笑道:“好,你就喊枫哥哥吧!” “枫哥哥,你突然出现接住我娘亲真好,你懂医术是不是?快给我娘亲看看,她为什么会晕倒?是不是像大舅舅说的,娘亲偶尔上不了朝,是因为昨夜被我爹爹给累坏了?”容凌小大人一般地忧心地看着昏迷的云浅月,“今日沐休,不用上朝,爹爹昨日是不是又累娘亲了?” 容枫闻言想笑,但见云浅月昏倒,他一时笑不出来,伸手按在了她的脉上,须臾,面色一松,对等待他结果的容凌笑着解释道:“你娘亲是有喜了!” “有喜是什么?”容凌不解地问。 “有喜就是怀孕了,你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容枫看着面前白白一团的小人儿,想着这就是月儿的孩子,两年前,他杀了明太后,也身受重伤,本来要来京城,但是伤势太重,且明太后对他用了毒,正巧师傅雪山老人回山,严令他不解了毒养好身子不能离开天雪山,毒虽然不致命,但分外纠缠,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如今身体好了,才能出山,本来去了荣王府,听说他们来灵台寺,他便寻来了,不想却正赶上她要昏倒,他想着幸好来得及时,否则地上有干枯的树枝怕是会扎到她,也会砸伤容凌。 “枫哥哥,你说……我娘亲……她怀孕了?我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容凌似乎吓了一跳,猛地看向云浅月的肚子,她肚子平平的,他问道:“是同大舅舅家的瑶姨姨一样吗?” 容枫知道南凌睿和洛瑶去年举行了大婚,春年的时候传出了有孕的消息,他点点头,“是一样。” 容凌得到证实,小脸立即垮了下来,不高兴地看着云浅月。 容枫讶异,“有弟弟或者妹妹不是该高兴吗?为何你好像……不高兴?” “如今爹爹疼我,娘亲疼我,若是有了弟弟或者妹妹,爹爹和娘亲该不疼我了。”容凌嘟起嘴,对于要有弟弟或者妹妹显然不喜。 容枫愕然了片刻,摸摸他的头,语气温暖,“你是你爹娘的孩子,他们如何会不疼你?你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也是你爹娘独一无二的孩子,他们也一样会疼你的。” “真的?”容凌纯真的童颜看着容枫。 “真的。”容枫肯定地点头,见他还是不太高兴,补充道:“而且弟弟妹妹可以陪你玩,你是大哥哥,也可以领着弟弟或者妹妹做事情,除了爹娘外,你就是他们的长兄,长兄如父,将来他们都要听你的话的。” “真的?”容凌纯真的小脸顿时放光地看着容枫。 容枫笑着点头,“是真的!枫哥哥不骗你。” “噢,那就太好了!我要去告诉爹爹!”容凌欢呼一声,蹦跳着立即向前山跑去。 容枫看着他小身子蹦蹦跳跳地跑远,轻笑,抱起昏迷的云浅月,跟上他向前山而去。 禅房内,容景和灵隐大师刚摆上棋局,没下片刻,外面便传来容凌的兴奋的声音,“爹爹,我有弟弟和妹妹了!” 容景要落子的手一顿,向外看了一眼,须臾,将棋子在手里捻了一圈,慢声问道:“容凌,你的弟弟和妹妹又是哪个大臣家结识的小公子或者小姐?” “不是,这回谁家也不是,是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和妹妹。”容凌磕绊了一下,连忙道。 容景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落下,腾地站起身,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不迫,几步奔出了禅房,迎上跑来的容凌问,“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娘亲昏倒了,枫哥哥接住了娘亲,给她把脉,说娘亲怀孕了。”容凌难得见到父亲这般失态的模样,呆了呆。 容景这时也看到了跟在你容凌身后进来的容枫,他怀中抱着昏迷的云浅月,他衣袂如一阵风似地刮到了他面前,盯着他怀里的云浅月,不确定地问,“是真的?真是……” “真是喜脉!”容枫笑着将云浅月递给她。 容景接过云浅月软软的身子,如千斤重一般,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意,似喜似不敢相信,“她最近嗜睡,分外懒散,我竟然没发觉……竟然……” “也就月余,没发觉很正常。”容枫笑道。 容景点头,抱着云浅月大步离开,对灵隐大师招呼也不打了,往日一贯的优雅,今日步如流星。 “爹,您要带着娘亲去哪里啊?”容凌立即问。 容景头也不回地道:“回去养胎!” “我还没赏够桃花呢。”容凌不舍地嘟囔。 容枫含笑看着他,温暖地笑道:“枫哥哥陪你赏桃花。” 容凌顿时欢呼一声,拉着容枫就走,他觉得枫哥哥真如娘亲说的一般好。 这一日,艳阳高照,荣王府欢天喜地,天下子民一片祥和,幸福在前,盛世不远矣。 【全文完】 ------题外话------ 收笔的这一刻,既幸福又惆怅,万语千言,抵不住一句话,终于完结了! 我敢说,这是我能做出的脱离笔者主观色彩,客观地依照书中人物灵魂选择给出的最圆满的结局,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再比这个结局更好。《纨绔世子妃》开篇之前我构思一年有余,抒写了一年半之久,其中风雨波折,一路坚持到今日落幕,有的亲能体会各中辛酸,有的亲不能体会,但终究画上了句号。2013年9万多月票第一,是爱纨绔的亲给纨绔的成绩。该感谢的太多,感慨亦是不少,再多不舍,终是要说再见。 再见是再次相见,我们后续实体书再见,新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