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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的教室 第52节

    或大或小的?婴孩,甚至于还有扁扁的?纸样胎,无神的?双眼空洞得令人绝望。她的?心里在这一刻涌上了强烈的?母爱,甚至恨不得冲进河里,将寂寞的?孩子永久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别看了,”叶之悠发觉她的?神色痴痴的?,有点不对劲,捂着她眼睛:“……我看到那边有座桥,我们或许可以从桥上走过去?。”

    没?有了死婴们的?凝视,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又?回来了点。

    她急忙抓住叶之悠的?手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你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捂住我的?眼睛,刚才我只是?看了那个尸婴河一眼,就觉得想要走进去?……”

    一时?间,叶之悠眼花耳热,掌心被她颤抖的?睫毛轻轻戳着,很痒,浑身?都发软。

    但这样走着很慢……他索性单手脱下校服外套来,罩在她头上,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额……”白?昭昭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呼。

    女孩很瘦很轻,他真该给她多买点吃的?……

    “把头包好……”

    “哦。”她在衣服里闷闷应着。

    尸婴河上,横跨着一座红色的?桥,簇新的?颜色。叶之悠一踏上桥,河里的?婴儿就开始齐齐发出?细弱的?、悲戚的?啼哭: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来抱我啊,求求你……”

    “让我做你的?孩子吧……”

    “把我生?下来吧……”

    叶之悠倒是?没?有被影响,可是?他怀里的?女孩却突然开始挣扎,似乎想要扯掉头上的?衣服,跳下桥去?。

    他紧紧抱住了她,大手还牢牢攥住了她乱动的?胳膊。

    “叶之悠,你放开我……”衣服下,她哭得浑身?发抖,“你没?有听见吗?我们的?孩子在叫我们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好好好,马上就放开你啦……”虽然这样答应着,他却脚下不停,抱着她一路跑过了桥。

    一过了河,白?昭昭就不挣扎了。

    死去?的?婴孩虽然让人看了恐怖,但显然杀伤力?却并不大,或许,它们想要的?,也只是?一个降生?的?机会。

    叶之悠又?向前?走了十几米,才把她放下来。

    衣服一掀开,白?昭昭的?脸红得简直像个西红柿,埋头快步向前?走。

    她刚才在说?什么鬼话啊!

    “我们的?孩子在叫我们”?简直是?回想一下都恨不得跳河里摔死的?程度!

    偏偏这时?,叶之悠故意逗她,抻头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下子,她恼羞成怒了,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啊啊痛欸!好心没?好报了不是?!”他夸张地大叫。

    第45章 恶鬼

    “嘘……”她止住他, 昂了?昂下巴。

    叶之悠也?才发现?,穿过桥后的树林,是一片破破烂烂、密密麻麻的民宅与之衔接。民宅最高的也?不过四层楼, 是老式的建筑,而这楼里楼外?, 也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开肠破肚的人正在试图缝合自己, 旁边破楼的地下室传来女人恐惧的哭声:“放了我吧, 谁来救救我……”

    甚至于楼上也是哭声:“老公啊,不要打我, 我快要死了?呀!”

    “妈妈,为什?么要杀了?我呀, 我做错了?什?么。”

    “救命啊,你要干什?么, 你再过来我报警了?……”

    透过一楼的窗户, 两人看到里面有一个女孩坐在电脑前?, 正在疯狂地伤害自己,“不要再骂我了?, 我又不认识你们,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啊, 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我要被你们逼死了?……”

    “我明白了?……”听着这些千奇百怪的声?音,白昭昭心里有了?一点判断, “这里的人, 都是被谋杀的……”

    她指了?指天?空,说道, “那应该是毒药”,又指了?指旁边的楼, “暴力,入室抢劫,网络霸凌……”,她又看向身后的婴尸河,“包括那些婴儿,都算被人谋杀的,死了?,又不甘心,所?以都汇聚在了?这里。也?就是说,这里死去的人,并不是运气不好,而是承受了?更可怕的恶意,甚至谋杀……”

    死法越恐怖,怨念就越大……

    叶之悠忍不住说道:“难道,我们真的来到苦厄之地了??”

    这时,白昭昭的手机又响了?,是那个古怪的号码。

    “喂……”她紧张地接通。

    “妹妹,我看到,你来到苦厄之地了?……”沙哑的女人声?音传来。

    “这里真的是苦厄之地吗……”她飞快整理?好情绪,“我的时间不多,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我在哪里……”果不其然,她还?是一副混乱的样子。

    “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白昭昭耐着性子问。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阵,那个女人凑近了?话筒,就像在她耳边低语:

    “我知道了?,我在你脚下……”

    她又冷静地追问,“那我怎么才能到达我的脚下?”

    “我拉你来呀,哈哈哈哈哈……”

    白昭昭正惊疑不定,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一低头,是一只纤白但腐烂的手!

    下一秒,她脚下的土壤好像变得极其松软,她一下子被拽进了?进去!

    甚至根本来不及叫出叶之悠的名字!

    “昭昭!!!”叶之悠扑了?上去,抓了?个空!

    白昭昭在往下落,和水溺之地不一样的是,她在层层叠叠的土壤中往下落,在窒息之余还?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挤压。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永远禁锢在土壤里时,周身的不适都消失了?,她掉落在了?软软的地面上。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暗黑,仿佛置身于洞穴。好半天?,她六感归位,眼睛也?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这才发觉了?异样——

    这个洞穴里,全是尸体,完整的,散装的,厚厚铺在地下,死而不僵,翻滚挣扎,像一群诡异而活跃的鱼;她吓得微微一动,感觉到肩头沉沉的……

    有什?么东西,正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缓缓转过头来,正与一张死去许久的女人脸四目相对!

    这个女人双眸蒙翳,干白的嘴唇缝隙里,黑色的牙龈和发黄的牙齿散发出腐烂的尸臭……

    她的尖叫卡在了?嗓子眼里,几乎一动也?不敢动。

    是失踪的吴芳蕊!

    吴芳蕊难道已?经死了?吗?

    忽然,明显已?经死得透透的女尸说话了?:“别怕……你是我带来的,它们不会和我抢……”

    白昭昭闭上了?眼,脸别去了?另一边,已?然吓得浑身发抖。

    干枯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语气哀伤:“妹妹,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你可以提示我一下……”

    “你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那我下面要说的话,你要好好听着……”

    白昭昭使劲点头,眼睛里的泪都被晃了?下来。

    吴芳蕊像是没有生命的僵尸一样嘴巴开合:“妹妹,我和别的人不一样,他们都是不甘心这么倒霉,要拉着别人一起死。而我不一样,我只想要杀我的混蛋死……可是我杀不了?它……”她嘤嘤哭泣着,晦暗的眼睛里留下淡黄色的泪,颠三倒四地说着,“只有你可以,妹妹……”

    “你要我杀的人……是徐仕兴吗?”

    “徐仕兴?呵,他那种蠢货,连鱼都不敢杀……”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跟着他……”

    “你错了?,我从来也?没有跟着他,是他非要带着我,因为,我是他的执念。”她顿了?顿,疯癫地说,“是他忘记我已?经死了?,总想要再见到我,又被我现?在的样子吓到……恶鬼其实并不算死透了?的人,一旦成为别人的执念,就会出现?了?两个我……”

    白昭昭明白了?,吴芳蕊虽然无法离开禁地,却因为徐仕兴的执念多了?一个分身,也?可以知道外?面的事。

    那个分身和她当前?的状态一样,也?是一个恶鬼。

    “那么,你其实认识兴哥大叔?”

    吴芳蕊的牙齿“嗒嗒”磕了?两下,“认识?算是吧,我那时候找到了?凶手,可我太冲动了?,上了?车才想起来应该留个后手。但我不敢告诉我的朋友,因为他们肯定会立刻报警,所?以,我就告诉了?徐仕兴……”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我告诉他,如?果看到我失踪的消息,就把我要去的这个地址告诉警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这么做……我想,因为他是一个蠢笨的懦夫,他把我当做是执念,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他知道,是他的软弱害死了?我!!!”

    时间紧迫,白昭昭已?经来不及听她解释她与徐仕兴的事了?,而是追问着最关键的问题,“既然你知道凶手,能不能告诉我啊!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尸僵的脸孔凑得更近了?,死鱼一样的眼珠子发抖,似乎在紧张,在急迫,她的语气也?很急促,透露着疯狂:“妹妹,不管是我们,还?是纸人,我们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们不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一旦泄露天?机,我们的景况会比现?在惨一万倍……

    但是,我说了?要帮你,就是会帮你的。徐仕兴现?在被关起来了?对不对,在他被关着的那个公寓里,有一份资料,我看到了?……你也?去看啊,看了?,你就明白了?,你就能杀掉那个人了?……你要找个机会进去,那很重要……”

    “徐仕兴被关着的公寓,你是说石叔叔家嘛?”

    “但是你要记住。”她的手死死握了?上来,攥得她皮肉都生疼,“只有你能杀了?他,不要指望别人,不要依靠任何人,如?果不能杀了?他,你也?会死的呜呜呜……我给你的牙刷,你有好好藏起来吗?”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牙刷?!

    不等白昭昭问出心里的更多疑惑,大巴车的鸣笛声?已?经传来了?,回荡在整个地下洞穴中。

    白昭昭慌了?,不,不能现?在就走,吴芳蕊根本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呢!!

    “到底是谁!你快告诉我,你难道不想报仇了?吗?!”

    可是吴芳蕊已?经松开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推开了?。

    “妹妹,就算生命有了?裂缝,也?可以漏进光来……”

    最后那句话,在大巴车的鸣笛声?里,缥缈得像是绢布被火烧焦的残缕,所?有似无。

    “昭昭!”她的手被灼热的大手紧紧抓住了?。

    好半天?,她才对焦上叶之悠的脸。

    他拉着她跑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