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玉扇虽在府内多年,可除了一些体己银子,多的钱财都被她爹要去了。这张田契,是玉扇自知时日无多,特意叮嘱玉竹,死后替她烧了的。 玉扇捏着那薄薄几张纸,泪滴滴落下。 熬过一整夜的忐忑和不安,天亮了。 玉扇和洪泉终于见到了面。二人身上的红疹虽然还未消去,可已经不再瘙痒疼痛,看上去与平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二人昨日还是停了呼吸心跳、被人一草席卷去乱葬岗的模样。 二人见后,忍不住抱头痛哭。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又听那小丫头走了进来,让二人先吃早膳,一会儿她的“主子”就过来。 饭后,洪泉偷偷与她说了此前他与玉竹的交易。玉扇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玉竹居然有这样的背景! 还没等二人紧张多久,屋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不多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那人一身素袍,一支檀木簪子束起头发。明明一副寻常打扮,可通身气度却凛然,好似寒冬的深潭,清冷凌冽,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 玉扇和洪泉看清来人的样貌,惊得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世子爷!” 那人微微一笑,不徐不疾说道,“许久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洪泉与晏决明说的话,彻底颠覆了玉扇从前的认知。 他们口中那些受欺压的佃户、为利益蝇营狗苟的富商、官商相护包庇失声的官府,离她太远太远。 即便生活在金屋玉堂之中,她自小所见的,也不过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懵懵懂懂地想,玉竹能有今日的胆气,是因为她并未在那宅院中长大的缘故吗? 洪泉说得差不多,晏决明许诺会将二人好生保护起来,现在只要在这安心住下就是。说罢,晏决明便起身走了。 玉扇犹沉浸在话中,半晌才反应过来,顾不上洪泉的疑问,起身追了出去。 这间寻常简朴的乡野民居外,晏决明已经骑上马,扬鞭欲走。玉扇冲到他马前,鼓起勇气,仰头问他。 “玉竹,她是你的手下吗?她还好吗?” “不是。”晏决明望着眼前这个难掩恐惧、却努力直视他的女子,顿了顿才说道,“她不是我的手下,也并非替我办事。我会保护好她,不必担忧。” 玉扇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保护好她? 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 - 行至观宅,晏决明利落地翻身下马,匆匆走回书房。 王伯元正在庭院中打着棋谱,见到他就招招手,“来看看我这一步如何?” 晏决明没理会,大步往书房去。王伯元自觉没趣,但一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有正事,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问得如何啊?你那小阿荀这回又给你找了个多重要的证人?” 晏决明坐在案前,笔走龙蛇写着信。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 “阿荀是你叫的么?”晏决明翻过信纸,不顾王伯元的反应,面不改色道,“她找到了当初陪胡瑞去青麻山交接田产的证人。” 王伯元正喝着茶,当即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好半晌他才缓过劲儿,阴阳怪气道,“我看,你这‘妹妹’可比你厉害多了……你多学着点吧!” 晏决明不置可否,“那人是个好心的,偷偷接济了当初状告盐商的那户人家。若是不出岔子,那祖孙二人还活着,如今就住在青麻山外二十里一处农居中。天宝!” 天宝闻声走了进来,晏决明将信递给他,“速速去办。” 做完这些,晏决明才好整以暇看向王伯元,轻描淡写道:“你说得对,我是得多学着点。” 王伯元:…… “阿荀眼睛毒辣、口才一流,当夜就将洪泉策反,让他心甘情愿说出了那年在青麻山的秘辛。此等手段,比宫里自小养出来的暗卫也不差什么了。别说我,你也该学着点。” 王伯元翻了个白眼,暗骂:“毛病!” 晏决明没理他,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天宝,“怎么还不去?” 天宝这些年早已习惯王伯元与自家少爷的相处,神态寻常道:“回禀少爷,门房那边来了信,说是崔夫人的船大抵傍晚到渡口,特让我来说一声。” “好。”晏决明的手微微握紧了笔管,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吩咐厨房做好准备。再去看看姨母住的院子,一应事务可都备好了。备好车马,时辰差不多再来唤我。” 天宝点头应是,快步出去了。 王伯元见他一手翻着书页,另一只手却飞快转着指尖的戒环,顿时了然,这小子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底里紧张着呢。 他摇摇头,自觉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走上前拍拍晏决明的肩,“少亭,时至今日,你再多想也没用,难不成认个义女的事你都紧张啦?那将来你还想娶人家呢,这么怎么办啊!” 晏决明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王伯元,微微一笑,“方才那步你走错了。走那一步,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