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历史小说 - 一力降十会在线阅读 - 第241节

第241节

    贺放没想到这个软骨头竟然敢掀桌,顿时被激怒了,口不择言:“夺不回?相州失土,入不了邺宫,你这个皇帝还算什么?皇帝!”

    “老贺。”刘行谨低声提醒。

    贺放亦怒气上头,怒目圆睁:“陛下好?好?想想罢,明日成派人来接陛下!”说罢,拂袖而去。

    刘行谨安抚了霍涣几句,立刻去追贺放。

    霍涣暴怒把伺候的人都赶走,气气地一屁股坐在褥席上,抱着双臂。

    “陛下演得可以啊。”

    霍涣抬起脸,见识骆乔,便朝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看到了,他们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岂不是更好?。”骆乔说:“届时陛下从中军大帐里消失,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察觉,足够陛下藏身了。”

    霍涣一想,是这个理,遂觉得不被贺放放在眼里也?挺好?。

    “那你可得保护好?我?。”霍涣一再强调。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骆乔从袖笼里拿出?一卷布包扔给霍涣,“这些你收好?。”

    霍涣打开一看,是他在宋国的籍契和节符,上头盖了豫州的印鉴,有?了这个东西?,他便是宋国豫州许昌人士,在宋国有?了合法的身份。

    他把布包妥帖收好?,又问:“答应我?的良田千顷、华屋美婢呢?”

    骆乔道:“等你到了许昌,自然就看到了。”

    霍涣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骆乔离开,他很没有?形象地往后一倒,整个人呈大字摊开,长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父皇知道自己如此没出?息,被敌人三言两语就打动投了过去,肯定会暴怒,狠狠责罚的吧。

    不。

    会责罚,但父皇不会暴怒,父皇根本看不到他这个儿?子。

    父皇的儿?子太多了,能入父皇眼的没几个,估计父皇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他这个窝囊废活下来了。

    至于魏国,父皇他自己都守不住,被个楼钦给篡了位,他这个窝囊废又能有?什么?指望。

    他知道,贺放其实也?想当皇帝,只是不想成为第二的楼钦。

    当皇帝有?什么?好?呢?

    至少?他当了几个月的“皇帝”,没觉得半点儿?好?处,贺放和刘行谨甚至都不给美貌女子伺候他,叫他成天对着一群丑不拉几的男人女人,都萎了。

    “陛下,”门?外响起仆役通报的声音,“刘将军差人给您送来了铠甲,您要试试么??”

    “不试,不试,”霍涣烦躁,没好?气儿?地说:“明日就出?发?了,现在送来铠甲,不合身他们是能连夜改吗。”

    门?外仆役为难。

    侍女过来,轻声道:“交给我?吧,我?去为陛下挂起来。”

    仆役如遇救星,赶忙把铠甲交给她?,飞快走掉。

    霍涣瞧见外头的动静,小声地嗤了一句:“多管闲事。”

    翌日,霍涣寅时初刻就被叫了起来,打着瞌睡让人伺候着穿上铠甲,这身明光铠意?外得合身,不像是临时找来给他的。

    他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了两想也?明白了,贺、刘二人早就打着他“御驾亲征”的主意?,不管事打哪里,他都逃不脱。

    骆乔伪装成给他牵马的护卫,打量了他的装扮,点评:“还算像模像样。”

    霍涣见她?牵着缰绳,胆子忽然变大,说了句:“你倒是能屈能伸。”又是杂役又是马夫的。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骆乔道:“陛下不也?深以为然么?。”

    霍涣干笑两声:“你高看我?了,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很有?自知之明。

    外头,贺放已经点兵完毕。

    此次征邯郸,幽州派出?兵马约两万,号称十万,主帅贺放,刘行谨留守燕郡以固后方。

    贺放和刘行谨前来迎霍涣,骆乔示意?他上马,点好?皇帝亲兵一百,牵着马出?去,与贺、刘二人照面,随后前往中军大纛。

    霍涣把惊奇尽力压在心底,望着贺放的背影,心说:此仗必输无疑。

    骆乔绝对不是力气巨大的莽夫,她?搞阴谋诡计也?很在行啊,她?就在你面前你都没发?现,你神?气个啥,你还看不起我?,背着我?说我?窝囊废,你自己不也?是个废物。

    霍涣在心里呐喊,把几个月来对贺放的怨气无声喊出?,喊完,爽了。

    “小薛,你累不累?”霍涣神?清气爽地唤骆乔。

    小薛?

    骆乔回?头看向霍涣,后者点头,你不是“薛猛”么?。

    没看明白他现在是个什么?精神?状况,骆乔遂假笑:“多谢陛下关心,我?不累。”

    难道被逼着上战场,真的会让一个人神?智失常?

    第250章

    东魏楼钦、于坚、贺放联手, 号称大军五十?万,气势汹汹奔邯郸而来?。

    邯郸城,施象观为主帅应战, 被夺了军权的喻沣冷眼旁观。

    在最后的秋日里, 砲车、檑具摆动?,在木幔的掩护下壕桥飞快架好, 邯郸城再度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施象观带兵多年, 并不是一个只会摘桃的花架子, 他亲上城楼指挥,几次打退东魏的进攻,将东魏大军阻拦在护城河另一边。

    霍涣在帐中远远听到喊杀声, 坐立难安。

    在又一次想出帐看看却被贺放安排的士兵拦住, 他终于忍不住,蹲到在帐里稳如泰山喝茶的骆乔跟前:“你怎么还不动?手?”人虽暴躁却还记得要压低声音。

    “稍安勿躁, ”骆乔到了一杯茶塞霍涣手里,不紧不慢地说:“静待时?机。”

    霍涣一口气把?茶喝完, 烦躁地低喊:“我都静待十?天了,什么时?候能让我走?”

    骆乔给他把?杯中续上:“说了静待时?机。”

    霍涣又一气喝光:“时?机究竟在什么时?候,就不能让我先走?”

    骆乔笑:“你说呢?”

    霍涣一屁股坐地上, 把?再次满上的杯子摔了, 喊:“烦死了!”

    骆乔忽然站起来?, 霍涣还以为她对自己摔杯子的行为不满,蹭蹭挪着屁股后退了两步。

    “差不多了。”骆乔道。

    “什么差不多?”霍涣脑筋一下没转过来?。

    “你在帐中待着,到时?小?玉会来?接你, 除了小?玉, 你不要跟任何人走。”骆乔叮嘱两句,小?玉便是之前在燕郡伺候霍涣的侍女?。

    骆乔站在帐边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 旋即掀开帐帘,在门外守着的两名士兵惊讶的目光中,一拳一个?把?人放倒,随后把?此?二人拖走,身影消失在东魏大军军营中。

    霍涣悄悄探了个?头出去,看俩门神不见了,立刻就想走,迈步时?犹豫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收回了脚,老老实实在帐中等?着。

    东魏强攻邯郸城,十?日不下,被施象观嘲讽也丝毫不见着急慌乱。

    楼钦且不提,于坚和贺放也是常年征战,率大军攻城自然不会盲干。

    施象观再细心一些,就能发觉虽然强攻十?日,东魏那边的战损却并不如常理得大。

    再又一次东魏攻城不下退去,施象观自信大盛,深夜,邯郸城里起了骚乱。

    几伙人数不少的蒙面人在城中四处放火作?乱,其中一伙竟还是从衙署里杀出,几坛油一把?火,衙署火光冲天。

    邯郸大军驻扎的营地更?不会被放过,大火、尖叫、人影憧憧,军营中最禁忌的事情——营啸,发生了。

    城中火光冲天,城外夜袭的东魏军喊杀声震天。

    马湖被营啸的乱军裹挟,根本控制不住此?等?混乱局面,在又一次被误伤后浑身是伤的他发了狠,一路砍杀寻找脱困的机会,中途碰见甘彭。

    “小?甘,你们将军呢?”马湖边大声问,边一脚踹开没头苍蝇似的往他刀下撞的一个?士兵。

    “不知道,”甘彭架住朝他砍来?的刀,反问:“你们将军呢?”

    马湖大骂:“他娘的!”也不知道骂的是哪个?将军。

    甘彭面露忧色,说:“城门那边恐怕情况不妙。”

    城中乱成这?样?,城门还能不被里应外合。

    马湖吼:“现在能把?营啸控制住就不错了,这?邯郸……咱们怕是守不住。”

    两人合力,杀到一处军鼓前,甘彭用?力擂响军鼓,马湖把?附近听到军鼓总算清醒过来?的士兵一一归拢分成小?队,指挥他们以队为建制一层一层往外收拢士兵。

    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收拢的士兵也不过两千多,委实是杯水车薪。

    而此?时?,城门已失守,城门守军等?不到支援,几乎死伤殆尽,城门从里打开,吊桥放下在护城河对岸激起一阵烟尘。

    东魏士气大振,士兵们嚎叫着踏上吊桥向城里冲。

    楼钦、贺放、于坚分在前军、中军与右军,遥望到士兵顺利攻进城里,面上皆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不枉他们费心布置如此?之久。

    楼钦在得知骆乔把?楼容押送去邺京邀功时?,深觉自己被羞辱,那之后他加派了人手,不惜一切代价要尽可能多的人潜伏进邯郸城内。

    再之后他找到于坚,双方达成合作?,楼钦亮出自己一部分底牌,时?正值施象观喻沣争兵权,邯郸城里无论是政务还是戍防都是一团糟,给了他们很大的可趁之机。

    明面上的战场打得很激烈,暗地里的战场亦不遑多让,邯郸城里的将领失察至此?,邯郸若是失守,别说丢官了,脑袋怕是都会丢。

    施象观终于在乱军中找到他的副将,想尽了办法阻止营啸,可惜收效甚微。

    东魏十?日强攻,邯郸驻军的将士们心弦一直紧绷着,此?时?忽闻惊喊,又见火光冲天,惊疑不定?的士兵被身边的同袍刀兵相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能拿起刀反抗。

    大营里几乎所有人都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火长管不住自己这?火的士兵,有些还直接崩溃了,自相残杀的景象到处都是,几万人的大军几乎完全崩盘。

    待听到城门处传来?的喊杀声,施象观的脸彻底没有了人色,喃喃:“天要亡我……”

    “将军,实在不行,只能退了。”

    同样?身处乱军之中的喻沣抓过副将,狠道:“退,退到哪里去?今日退出邯郸,你以为咱们的项上人头就能保得住?!”

    副将嗫嚅了两下,满面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