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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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大约有点狰狞难看,才令他愣了愣,忍笑别过脸。可她现在只想努力寻找那缥缈的意趣。 意趣,意趣…… 等等。可他刚刚说了,只有意趣、没有法度的话,意趣也没有可以寄托之物。法度就是文字结构,是扎扎实实的一笔一划,可眼前哪儿有字? 哪儿有…… 云乘月忽然明白了。 灵光乍现,令她她精神一振。虽然脸上还刺痛着,她却因为兴奋而不再觉得难受。 如果没有字,就自己写出来! 没有可以临摹的范本……可是,她可以一边感受幻境书文的意趣,一边尝试还原适合它的法度。 虽然不可能非常精准,毕竟法度本身也带有个人风格,可是,只是需要完成观测的话,一个大致的结构应该就够了! 云乘月重新闭上眼。 这一次,是为了更好地捕捉那一缕意趣。 风中那被拉扯的,看似是一只精致的风筝,但实际上……实际上还有什么?不,实际上是什么? 风声呼啸,但这一回,它们被什么隔绝开了。 风声之外,那微弱却不绝如缕的呜咽,再度降落在她耳边心上。 它含着悲伤,可悲伤并不那么浓郁绝望,仿佛哭泣者早已接受现实,只是忍不住不断的伤心。 悲伤之外,它更多包含的却是怀念……还有渴求。 渴求?渴求什么? 风里的风筝?四周的灯火?那曾经的高台大戏? 可风又代表什么? 难道和第一个幻境一样,是梦? 不。虽然各处空荡,但辉煌灯火是真,戏台种种也是真。甚至刚才的无数人影发出的笑声、鼓掌声,也都是真的。她没有认错。 那哭声也并没有分不清真假虚幻、痴迷不已的意味。相反,正是因为明白失去了什么,才有这样细微却不能断绝的悲伤。 所以,这是…… 云乘月艰难地分出右手。 她左手死死拽着风筝线,右手抓着玉清剑。剑鞘也不褪,她就极力在风中书写起来。 她还闭着眼,用神识去追逐风中流散的那一抹意蕴。 一点,一点,又一点。 宛如泪痕一般的笔画…… 还有这些横竖,都像枯瘦的手,向着往昔繁华伸出。 不知不觉,风渐渐平息了。 燕子风筝乘风而下,悠悠降落,最后再次“啪嗒”一声落了地。 ——[……做得不错。] 帝王的身形随风一并消散。 云乘月睁开眼,正好见到空中凝聚的那一枚文字。这还不是书文,而只是普通的文字,甚至写得还不太好看。 ——消。 消散的“消”字。 它漂浮在半空,继而,它由一个字而变为无数字。 无数个“消”字往无数个方向飞出去。每一个“消”字都与幻境中的一样东西相融合,并且带走了它们。 一盏一盏的灯笼消散了。 姿态各异的人影消散了。 戏台上的锣鼓、弦琴,也全都消散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消”字。它们挤挤挨挨在一处,又齐齐往夜空中飞腾而去。 由慢而快,它们最终冲进了夜色深处。 ——砰! ——砰砰! ……最后,炸开成了无数绚丽烟花。 于是,终于也就连这些“消”字也都没有了。 四周唯有黑暗,还有他们脚下铺开的一道白亮星光路。 两行文字出现在上方,宛若被一只枯瘦的手涂抹开。 其书为: 才梦笙箫灯色好。白雪青丝,风流早冰消。 当年壮志为谁了?西风残照,黄土断侯王。 这两行字里,唯有“消”是书文,也是句眼。 文字迤逦,意蕴哀婉无奈。凝视着它们,就仿佛看见了一幕幕画卷:春光正好、热闹繁华的少年时代,早已成了白发老人的梦中回忆;任多少辉煌成就,现在也只一抔黄土。 云乘月看得很入神。 纵然其他文字并非书文,可它们与“消”字相辅相成,形成了一副结构完整、意蕴无穷的墨宝。 观赏这样的作品,就如同参与一场不容错过的盛宴。 ——啪,啪啪啪。 有人鼓掌。 “不愧是云道友,果真才华横溢、天资绝顶、灵气冠绝当代!” ……好罢,还是有人可以错过的。 云乘月回头,见庄不度立在一旁,正不断鼓掌,一脸感佩。 “云道友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乘月皱起眉头。 “庄道友何必还装傻?”她淡淡道,“早在一开始,你不就看透了题眼?” 掌声停了。 庄不度眉眼一动,面上却还是那副热热闹闹、轻浮却容易讨喜的笑。 “此话怎讲?” 云乘月摇头:“庄道友最开始唱的那几句词,我总算记起来了些。” “什么词?”庄不度睁着眼睛试图传达自己的无辜,却因为容貌艳丽太过,反而显得锐利甚至敷衍,“我不记得了。” 云乘月又回忆了一下,才清清嗓子,哼出开头。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庄不度开头唱的是“残山梦最真”几句。而这首词曲,恰恰好对应的便是幻境的真意。云乘月不信这是巧合。 “是这么唱的吧?后面我才是真记不得了。” 云乘月抱着玉清剑,唇边含笑:“庄道友分明早就看出幻境题眼,却生生将胜利拱手让人。说‘承让’就真让我,原来庄道友竟是个真正的厚道老实人。” 她有时候说话是很能促狭到人的。 庄不度也被说得有点讪讪。可他不愧是京中混子,咳了两声,就叉腰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确实是个厚道老实人,这一点姐姐作证,我……” 他笑意冻住。 这一次没有幻境影响,他大约是真的失言了。 云乘月不想去戳他伤疤,便诚恳道:“我便将庄道友的善意当成真善意了。之后若是有空,还请挑些能讲的,告诉我当年母亲……?!” ——轰! 与巨大声响一同袭来的,还有整条星光之路的震颤。 宛若突然地震,云乘月险些站立不稳。她反手一横,玉清剑放出灵光,支撑住她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 一抹白光从远处奔袭而来。它惶惶急急、慌不择路,一头往云乘月这边扎来。 它速度快得惊人。等云乘月能够回头一看究竟,那白光已然是在她身后躲藏得严严实实,看起来简直恨不得钻到她身体肺腑中,才算躲藏个严实。 ——[嗯?这不是……?] 连薛无晦都略有吃惊。 云乘月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躲在她背后的,居然是一个“梦”字……就是第一个幻境的构造者,还含情脉脉戏弄云乘月的那个“梦”字。 “你跑这儿做什么?”云乘月一顿,神情微妙,“等等,你在逃难……你在祸水东引不成?” 话音才落,就听一道极为耳熟的声音接着响起。 “孽障——往哪里逃!” 一道暗色流光起。 手执黑玉长剑、身披玄色飞鱼袍的青年,出现在不远处。他半面覆着白玉描金面具,肤色比玉更白,眼神比冰更冷。 是薛暗。 他冷冷地盯着云乘月……或说,盯着她背后的“梦”字。 “交出来。” 他伸出手,语气毫无起伏,声音几乎与薛无晦一模一样。 “云乘月,把你背后的死灵——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