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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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人如其貌。 —— 当天晚上,耶律枭与沈落枝聊了很久,他与她讲西疆风光,她与他讲江南水色。 聊到后半夜,沈落枝还教他研磨写字,他写字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沈落枝趴在案上睡着了,耶律枭便把她抱回到他自己的塌上。 柔软的姑娘缩在榻间像是一只猫儿一般,脸蛋压在枕头上,把脸颊压出柔软可爱的弧度,发丝胡乱的缠在纤细的手臂上,墨如绸缎的发,白如芙蕖的指,如画一般。 耶律枭想伸出手摸一摸她柔软的头发,他爱那种触感,但是转瞬间,他又记起了她所说的大奉礼节。 他便没有摸。 沈落枝答应了要嫁给他,与他生死与共,为他生儿育女,那他答应她的事情也会都做到。 耶律枭站起身来,从他的帐篷里出去了。 他把他的帐篷让给了沈落枝,不与沈落枝同寝而眠,而是换到沈落枝的帐篷里去睡觉。 在睡梦里,他仿佛去到了一片烟雨连天的水城,瞧见沈落枝坐在船上,从大片大片的荷叶与莲花中穿过,水声哗哗入耳,美人倚船回望。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没见过那些景色,只是由沈落枝的话梦到了而已。 从沈落枝嘴里说出来的大奉,似乎格外美,他只是听着,便觉得醉了。 他躺在沈落枝的床榻上,慢慢的闭上眼。 他的落枝,他喜爱的姑娘,那柔软的,让他沉浸的梦。 但是他睡着了之后,大概半个时辰,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他帐篷外响起,耶律枭在昏暗中骤然睁开眼。 他五感敏锐,不仅可以在暗中视物,还可在百丈内听音辨位。 金蛮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他更是战士中的翘楚。 帐篷外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了耶律枭,便在帐篷外站定,低头行礼,然后用金蛮语道:“启禀首领,关于夫人的几位仆从,有事禀告。” 耶律枭从帐内走出来。 月色之下,高大妖冶的男人面上瞧不出一点喜怒,面无表情的道:“讲。” “那四位仆从在后山找到了一条从山上出城的小路,并试图出城。”那西蛮士兵道:“他们想从此处逃跑,属下并未惊动他们,只在暗处听他们讨论说,要想办法带灼华郡主一起逃走。” 逃、走! 耶律枭身体中充斥着的柔软爱意都在这一刻被冲毁,他站立在原地,竟听见自己的耳朵在嗡鸣。 他们要逃走。 还要带他的羔羊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已完结文:《夫君的心上人回来后》极限拉扯狗血嗨文(特别好看不好看来打耶律枭!) 第9章 郡主,我们跑吧 中计了 耶律枭脸色骤然沉下。 他因为沈落枝的关系,没有直接让那四个人充为奴隶,而是将他们软禁起来了。 看起来,这四个人并不老实,他们如同原先那些被抢进金乌城里的奴隶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跑。 甚至,他们还想带沈落枝逃跑。 沈落枝会和他们走吗? 耶律枭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发颤。 他的江南水城在那一刻被搅乱了,只剩下满地波澜,如同他焦躁的心。 他不知道。 但他有办法知道。 西蛮将士垂下眼睫,不敢再看,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昏暗的夜空下,耶律枭狭长的眼眸眯起,半晌,唇瓣一勾,咧开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 解决天花的第三日,晨间,沈落枝从耶律枭的帐内醒来。 她睡得半睡半醒,尚未醒来时,总觉得自己还在江南,一睁眼就是绣着银丝锦花的帷帐,身下是蜀锦绸缎,外面侍女们低声讨论着最近的趣事和话本,她翻个身,侍女们便会将冰镇荔枝喂到她的口里,问她要不要看最新出的话本。 沈落枝在榻间翻身,肩膀碰到了稍硬的床榻,空气中没有花香,只有干燥的沙尘气息,她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头顶上熟悉的花纹帐内,身下是睡过几晚的床,没有锦缎,只有兽皮,她一伸手,还能从硬邦邦的枕头下面摸到那锦帕。 这是耶律枭的帐篷。 耶律枭将她放到了他的帐内睡,自己不知道去哪儿了。 耶律枭这个人倒是颇能忍耐,答应了她的事,便没有做不到的。 她站起身后、从柜子前离开时,不可避免的看见了被挂在墙上的裴兰烬。 迟疑了片刻后,沈落枝给裴兰烬上了三支香。 做戏做全套吧。 裴哥哥大概也没想到,在遥远的金乌城,会有人日日给他上香吧。 她上完香后,起身从帐篷内走出去,发觉今日城中的战士少了很多,便询问一旁的护卫,问:“耶律枭带人出去劫道了吗?” 她已经充分了解了耶律枭这个人的习性,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是他的,碰见了抢,碰不见,就四处找,找到了继续抢。 他不是在抢劫,就是在抢劫的路上,这城里那么多东西,多数都是他抢来的。 自从沈落枝将大婚需要的东西都列出来了之后,城内能打的西蛮战士都被耶律枭给派出去了,近的去附近商队劫道,亦或者去附近村落、城邦找东西,最远的甚至都派到了几日外的纳木城—— 纳木城,便是裴哥哥所镇守的地方,她要买的一些东西,需要购买,抢是抢不到的,所以耶律枭便让人去西疆最繁华的纳木城里买。 沈落枝听说他们去“纳木城”的时候,有心想要加点什么大奉皇族独有的、裴哥哥和她都知道的东西,去纳木城里传递消息,但是又觉得此举冒险。 耶律枭多疑,且一直在努力了解关于大奉的问话,现在连牌位都会做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知道她那点小动作了,而且那群西蛮人都有专门的暗处渠道,购买东西走的都是黑市,裴哥哥不一定知道她的消息的。 一想到此,她便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再想到耶律枭,她更是恼火。 若非是耶律枭,她怎会落到此等境地。 狗畜生,天生的土匪! 一旁的护卫噼里啪啦吐出来一串金蛮语,沈落枝只听懂了“商队”二字,别的都没听懂,便没再问。 跟着她的护卫只能简单的说几句大奉语,她也只能半斤八两的讲一讲西蛮语,两人有时候说话全靠猜测和手势、表情。 “去找几个人将酒搬出来。”沈落枝道:“酿了几日,能用了。” 蛮人都馋酒,闻到酒味儿便走不动路,但金乌城中禁酒,若是被抓到,会军棍处置,三十军棍打下来,够那些西蛮人龇牙咧嘴的躺一整日。 因此,城中也不允许酿酒,免得下面这群人心思活法,偷偷喝酒。 沈落枝酿酒时,与耶律枭说过,是要大婚的时候用,按着他们大奉习俗,郡主成婚,满城皆欢,到时候,整个金乌城的人都可以饮酒,耶律枭允了,所以她才能酿酒。 她以往学过医,会熬药针灸做药包,闲来无事也会酿一些清酒自酌,这回酿的是烈酒,一开封,酒香传遍整个帐篷,勾的沈落枝身后的护卫直吞口水。 沈落枝便笑着让他饮一杯。 那护卫先是不敢,沈落枝便说:“你已是我的护卫了,我叫你喝,你便喝。” 护卫小心的饮了一杯,两眼都冒绿光。 西蛮护卫饮完后,抬眸小心的看着沈落枝——他从没见过沈落枝这样的女人,不似西蛮女子般泼辣,反而温温润润,笑起来很好看,会救人,还会酿酒。 怪不得他们首领那般喜欢。 见他如此馋酒,沈落枝便赏了他一坛子,还告诉她:“我大婚的时候,全城的人都有,这是大奉的礼节,你们收了便是。” 那护卫兴奋地收了,行礼时用拳头捶打胸口,锤的邦邦响。 沈落枝站在帐内,月牙眼弯起,眼眸含笑的望着他。 这金乌城中一共有一万来人,帐篷有三千多间,按地位分位置,有人单住有人混住。 沈落枝想要让全城的人都喝到,最起码也要酿一万坛酒,所以她这些时日很忙,指挥着她那八十个护卫,日日酿酒。 她今日忙到晚间、回到帐篷内的时候,耶律枭还没回来,倒是她一个护卫找上来,单膝跪地与她用生硬的大奉话说道:“您的奴仆,想要见您。” 听到“奴仆”二字,沈落枝黛眉轻挑,转瞬间便明白了他说的是她那一个侍卫,三个奴婢。 沈落枝自从住到帐篷这边之后,就有意没去和那四个人接触,她一直努力营造出一个“喜爱金乌城”,“想一直留在金乌城”的模样,因此对那四个人一直表露出一种不太在乎、要他们一起留下的姿态。 没想到,她没去找他们,倒是他们先来请求见她了。 “让他们来吧。”沈落枝思索片刻后,道。 这几日一直没见面,估计她的侍卫侍女也颇为担忧她,趁着耶律枭不在,她可以先与她们说一说她的计划,让他们在暗处配合她。 护卫点头称“是”,转而出了帐篷。 片刻后,沈落枝的一个侍女便被带入了帐篷。 这侍女瞧见了沈落枝,顿时红了眼眶。 他们的郡主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模样还是完整的,不缺胳膊断腿,面颊丰盈,瞧着未曾挨饿受冻,穿的也好,这...已经是极好了。 之前那蛮族人对郡主几番轻薄,他们早就知道这是狼窝了。 自入了这吃人的金乌城后,侍女们没有一个晚上能安眠。 那些西蛮人将她们三人和一个侍卫丢到了一处帐篷里,丝毫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他们稍有异动,便会被那些西蛮人踹打,每日只有几张硬饼可吃,饿不死便是。 他们过的都是这般的日子,更不敢想郡主会怎么样。 他们的郡主是大奉的凤凰,是江南的明月,来西疆之前,甚至从不曾与那些平民们说过话,结果一到了西疆,却要吃这些苦。 侍女只觉得心头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