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白幽幽道,“邢队的口味……果然非同一般。” 邢司南面无表情地关了音响。 没了热情火辣的广场舞金曲,车里的气氛陡然一下子微妙而尴尬起来。楚白将手机里寒酸的联系人列表从头拉到尾,又从尾拉到头,正在他试图去默背电话号码以打发时间时,邢司南忽然开了尊口。 “你到底为什么会来我们分局?”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我受了伤,醒来以后被告知不适合再在之前的岗位继续工作,作为补偿,我可以在最大范围内自由选择调动地点。” 邢司南看了他一眼:“你被发配了?” “……”楚白有些无奈地摊开手,“邢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讨人嫌这件事情上,我们应该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邢司南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怎么受的伤?受了什么伤?” 楚白懒洋洋道:“据说是目标建筑物发生爆炸,不巧的是爆炸的时候我正处在中心……” 邢司南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据说?” “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记忆停留在了二十二岁离开公大的那一年。”楚白道,“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我失忆了。” 第2章 兴越路位于滨江区和临平区的交界处,带了一点三不管地带的意思,再加上附近有好几个尚未完工的建筑工地,人员流动频繁,向来是鱼龙混杂,牛鬼蛇神混迹。 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汗流浃背,三五成群地蹲在路灯边上抽烟,时不时往他们的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邢司南把车停在距离嫌疑人最后出没地点十几米开外的马路边上,楚白推开门,刚下车,就被盛夏过于热烈的阳光晃到了眼睛。 他眯了眯眼,回过头对邢司南关心道:“你停这真的不会被贴罚单么?” “公务需要,可以理解。”邢司南掏出手机,将上头的监控画面与眼前的场景对比了一番,在确认几个要素一一对应后,将手机塞回兜里,“过去看看。” “监控?……没有,装那玩意干啥,浪费钱的。” “几年前倒是想过,不过一问价格,嗨,就算你把我店偷空了,那也不值那么多钱呀。” “您看看我这,像是有装监控的必要吗?” 这里的店面大多是依赖建筑工地而生,主要经营低廉快餐、小卖部、平价日化用品超市等等,根本没有什么安装监控的必要。 邢司南去小卖部里买了两瓶冰镇矿泉水,丢了一瓶给楚白,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倒是适合去那里工作。” 楚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工地上黄沙茫茫,大堆建材堆积在一块儿。挖掘机与塔吊机齐飞,混凝土共搅拌器一色。 他真诚问道:“你是想把我浇成混凝土么?” “不,是让你发挥长处去抬杠。” 还剩下道路尽头的一家小旅馆。旅馆招牌颇有些上了年纪,金黄色的底漆斑驳脱落,几个字东倒西歪,靠最上面的几根铆钉勉勉强强地固定在金属板上。 旅馆门脚处垫着一块石头,撑出半人宽的缝隙。楚白甫一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又潮又闷、还混着呛鼻陈年灰尘的夏日限定气息。 屋子里没开空调,只有一架破旧的电风扇呼呼地对着前台猛吹。老板娘仰面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脚跟在空中一点一点。 邢司南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警察。” 老板娘恍若未闻,邢司南只好把声音提高了一点:“醒醒,警察!” “哎!”老板娘被他一嗓子吼的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谁啊!” 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在柜台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出幅老花眼镜带上了:“您二位……”她上下扫视了两眼邢司南和楚白,语气微妙地顿了顿,“也要住这?” 楚白:“……” 他看了一眼泛黄的墙皮与落满了灰的桌椅,发自内心地摇了摇头。 邢司南掏出证件,往桌上“哐”的一拍:“什么住这住哪的,看看清楚,警察办案。” 老板娘整个人瞬间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说警官,我可是良民,我们这家店在这开了十几年,一直是老老实实遵纪守法,从不偷税纳税,不信、不信您去查税务局的缴税记录……” “我们对你缴没缴税没兴趣。”邢司南调出监控视频,“昨天下午五点,这个人经过了你们店门口,你有印象吗?” “这……”老板娘搓了搓手,为难道,“警官,您也看得出来,我这每天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我哪能每个都记住呢……” 邢司南本来也不指望她能给出什么重要线索,收回手机:“你这门口装了监控没有?” “没、没有。”老板娘言辞闪烁,“不对,装是装了……但、但是它很久以前就坏了,看不了了。” “说清楚点。”邢司南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到底是装了还是没装?” 他身量极高,眉眼线条冷峻锐利,这么压下眼睛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楚白“啧”了一声,把他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凑上去,和颜悦色道:“您好。” 老板娘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弄不明白这是在演哪一出。 “是这样的。”楚白耐心解释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六条规定,旅馆业的工作人员对住宿的旅客不按规定登记姓名、身份证件种类和号码的,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