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7

    两两一组，查房工作在入夜之后开啟，梁咏曦一间一间循起房，搭档是同为机动组成员的沉薇安。

    「查房囉！」梁咏曦一边敲门一边喊，接着开始确认房间里的人是不是都到齐了，一个一个点名之后在空白的单子上打勾。

    「你等一下就要去睡吗？」沉薇安在换房路程途间开口询问梁咏曦。

    「应该会吧，这次总召群是没说要开夜会，所以就看各家老大有没有事，娄季落是没有要我们集合啦，但你们那边应该要问张凯翔吧？」梁咏曦一贯直线思考，直接冒出一大串流程，沉薇安沉默一阵，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抗拒情绪、不是很想见到张凯翔，但再不愿也还是掏出手机联络。

    「喂？」电话另一头传来细微的声音，依稀能辨认是张凯翔。

    「晚上要集合吗？还是直接解散？」

    「本来是说要开干部检讨，但是后来说不用，所以今天你查完就解散，但明天注意事项会发在群组，记得详读。」

    「好，掛了。」

    「等一下，」张凯翔忽道，「晨尧找你。」

    电话那边换了个声音：「等一下我在大厅等你。」

    「喔，好，等我查完剩下两间。」沉薇安语气一下就软了。

    「掰。」一个单音后电话被随之切断，沉薇安和梁咏曦加紧查房的脚步，回到大厅，隐约看见不远处佇立两道人影，走近看是张凯翔和风晨尧。

    沉薇安飞奔着扑到风尘尧怀里，满脸愉快，风尘尧垂着被她固定的双手，眼瞼低垂、含水似的目光不离那张笑脸，显是对有情人，却没多少人知道底下的暗潮汹涌。

    沉薇安告诉过梁咏曦：自己和风晨尧是对假情侣。

    她是玩游戏输了告白的，而风尘尧则是对杂七杂八告白厌烦了，才会选择答应，从基起这样的关係就是场骗局。

    比起真的不明白，梁咏曦觉得沉薇安更像是对风尘尧的真情下意识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只有那样的情况下，她才可以不需要逼自己去思考到底喜不喜欢风尘尧，这段关係也才得以无恙继续。

    世界上总有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梁咏曦觉得这两个人性格很契合，往后继续下去的可能性大得很，虽不太明白怎么发展成这样，但她无须也没有权力置喙，不变的是她总会将沉薇安视为挚友。

    确认沉薇安接下来有风晨尧照顾着之后，梁咏曦和张凯翔都是识相的人，对看一眼准备离开，这种时候当电灯泡实在不道德。

    「早点回去休息吧。」张凯翔做为总召，姑且例行叮嚀了一下三人。

    「掰啦。」梁咏曦抽出手机，时间确实也晚了，但有点饿......

    先去觅食再回房梳洗好了！打定主意后，她往姜席恩的寝室出发。

    山里晚上空气很乾净，梁咏曦注意力集中到远处溪流发出的潺潺水声，忽然感觉心情难言安适，轻轻哼起了歌。

    尹寒匀在将营地的萤火扑灭并安置，等待冷却的独处时间里，他难以解释地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一路走下来的变化之大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投入。

    想想最初上干，尹寒匀还曾对名利追逐场感到不屑一顾，也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习惯班学联的生态，一场活动可能认识数百人，又转眼忘记，往后活动遇见时儘管依稀有记忆，也还需再互通姓名才能想起，这样浅薄的关係。

    然而却在他还没有明白，这种只是知道彼此姓名的关係为何能够瞬间玩在一起时，好像也不自觉习惯这种社交模式。尹寒匀在梁咏曦身上对这样的关係找到些微的答案，她确实认识许多人但不是尹寒匀以为的那样。

    不是因为一场公关茶会拿到了几百张名片，所以就一张一张加，而是凭藉自己活泼的性格认识的人才互通联系，并且也不是只有频繁互通联系才代表了好交情。

    班联像是灿烂烟火，在极短的青春里闪烁，划亮了无数人孤单的青春，后面就是繁华后的无尽苍凉。

    一体两面，有人在里头受到伤害、经过歷练而变得世故，就有人只是纯粹的享受在朋友很多的氛围里头，每个身在班联里的人的日常，都是班联日常，所有价值都一样，永远都需要自己走访、体会，才能够去归纳并定义。

    对尹寒匀来说，交朋友和将他们留在他的生命里，就是他在这里的原因。

    收完舞台陈设之后，尹寒匀扛着最后一把椅子，回到了放置东西的大厅准备归还山庄，碰巧撞见觅食途中的梁咏曦，但她却好像没注意到尹寒匀，他开口呼唤：「咏曦──」

    「嗯？」忽然在一片空旷的走廊被熟悉声音呼唤，梁咏曦转过头，看到扛着椅子的尹寒匀。

    「你要去哪？」

    「找东西吃，我刚刚跑好几楼查房好饿。」

    「要吃泡麵吗？」

    「你有带泡麵喔？」梁咏曦快速从远方逼近尹寒匀。

    「有啊，等一下去找饮水机就可以泡了。」

    「你是多啦a梦的百宝袋吗？」

    「不是。」尹寒匀挑眉无言以对，吐槽梁咏曦的谜之发言。

    若非下意识回懟了「不是」，尹寒匀差点要忘了，原来自己曾经觉得梁咏曦话多特吵。

    他有多久没这样驳斥梁咏曦了？好像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他这难道是被同化了？这才几个月而已就已经遭到同化，那他得多喜欢梁咏曦啊？

    「我先去放椅子。」他无奈一笑，「你等我一下。」

    他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感觉不妥，毕竟是晚上。

    「你还是跟我走好了，反正没很远。」

    「喔。」虽然梁咏曦不觉得能出什么事，还是从善如流地跟着尹寒匀，放好椅子到尹寒匀的寝室，尹寒匀将房门打开的瞬间，里面三个大男生瞬间愣住。

    「为什么梁咏曦在这？」刘昊沅满脸就写着惊恐，一旁邵新宇回过神后一脸欣慰，而李成书则是肉眼可见忽然兴奋，

    「她说饿了。」尹寒匀忽略了几人小学生一样的反应，逕直走入房间从包包里抽出了两包泡麵后，为避免梁咏曦看见过度失控的场面，迅速把梁咏曦给扯走，都没多给她和里面几人打招呼聊天的时间。

    「掰──」梁咏曦被尹寒匀拉跑，随着尹寒匀奔走一阵后趋缓。

    尹寒匀看着注入碗中的热水，一边平復自己一瞬间因为梁咏曦被一群男生看着而產生的醋意，周身直充斥一股难言凝重。

    「干嘛那么严肃，心情不好喔？」梁咏曦踮起脚尖，伸手揉了一把尹寒匀的头。

    「嗯。」尹寒匀把热水按停，稍微蹲了蹲身，梁咏曦见状笑得欢畅，乐得多揉几把。

    「乖啦。」梁咏曦根本没搞懂他在心情不好什么，想不出什么方法安慰尹寒匀，只觉得尹寒匀像是隻难以理解的大猫。

    尹寒匀低着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到高中那么大个人了，身上依然有股没完全褪去的淡淡奶味，带着一丝丝甜意鑽入胸口，抚平他所有不舒服的感受，终于捨得抬起头。

    「好了？」

    「嗯。」

    梁咏曦接过尹寒匀手上的泡麵碗，两人并肩坐在楼梯转角等泡麵熟，空气里间适的氛围在多变的青春里，印下低彩度却深刻的一页，只剩下匙羹碰撞和吃泡麵的些微声响。

    尹寒匀将梁咏曦送回寝室，等到门板最后一条缝隙将梁咏曦的身影掩实，梁咏曦才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得彷彿听见一句沉甸甸的──

    「晚安。」

    风那么清，夜仍寧静，夜雾渐渐替成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