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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120节

    一匣子打磨得精巧纤薄的白鹿皮。

    每一张都是‘值一千万钱’。

    一共十张。

    一亿钱,约合九万贯!

    正好,派来卢仚军中的白狼兄弟,也正好是九个。

    卢仚寻思了一阵,将这一匣子白鹿钱交给了随行的守宫监小太监,让他们登记造册,归进了行军档案——‘某年某月某日,安平州平乱军先锋军团遇袭,损失若干兵马,向随行监军卢某某行贿一亿钱’!

    “诸葛鹂派你们过来?”

    小山包下,设下了帷幕、公案,摆上了令旗、灵符,设下了诸般仪仗,四周环绕着无数骄兵悍将。

    卢仚端坐在公案后,看着一字儿排开站在面前的白阆兄弟九个。

    白阆兄弟几个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

    曾几何时,就在两个月前,他们还能风轻云淡的,随口安排了卢仚这辈子的命运。

    短短时日,他们居然身不由己的站在卢仚面前,任凭卢仚以平乱大军监军的身份,问询刚刚先锋军团遇袭一事。

    作为大哥,白阆强忍着心头怒气、怨气和仇恨之意,咬着牙,上前了两步,朝着卢仚拱了拱手。

    白阆恨啊,恨极乐天宫那群弟子,在他们面前时,一个个骄狂无比,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派出去刺杀卢仚的那一群人,就被一锅端了呢?

    恨啊!

    卢仚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死掉呢?

    想到狠处,白阆的表情不由变得狰狞了一些。

    斜刺里,鱼癫虎连着两个神武将军一步抢了出来,手中鎏金鲲鹏纹棍棒狠狠一点,白阆两腿剧痛,‘啊’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没规矩,军中文官,见了统军的主帅,必须跪下行礼,除非有甲胄在身,战事紧急时,方可免之……此刻并无大战,你们也没有披拂甲胄,为何不跪?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蠢货。”

    鱼癫虎骂得酣畅淋漓。

    白阆等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规矩,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让他们向卢仚下跪行礼?

    白阆的面皮气得通红,他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拳,无比屈辱的弯下腰身,朝着卢仚行了标准的跪拜礼:“下官白阆……”

    卢仚敲了一下公案,淡然道:“另外八位,怎么不跪?”

    白邛兄弟几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咬着牙,看了看四周围绕的兵将,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卢仚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阆等人,‘噗嗤’笑出声来:“我知道,先锋军团吃了亏,打了败仗,和你们无关……但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问询,我若是按照大胤军律,斩了你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送死……啧,我若是斩了你们,显得我太蠢了一些。”

    “你们,还有用呢。”

    卢仚在心里嘀咕,如果现在就杀了白阆几个,岂不是平白损失了钓出白露和那两个鬼祟的鱼饵?

    上次卢仚催动风水之力,引天雷重创了那些鬼祟,也不知道她们还敢不敢来找卢仚的麻烦——如果她们以后避着卢仚走的话,那么白阆他们就不能死了。

    “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卢仚挥了挥手:“打完了,把他们丢回去,告诉诸葛鹂,兵戎乃国之大事,不能懈怠,要是下次他继续吃败仗……总不能一次一次都把几位白大人送来顶缸吧?”

    白阆兄弟几个一肚皮的怨毒之气,一声不吭的被军法官拖了出去,一字儿排开摆在了帷幕门口,扒掉了裤子,拎着军棍就狠狠的走了下去。

    白阆他们修为都不弱,本能的运起元罡抵消军棍上的力道。

    饶是如此,一百军棍也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一个个痛得昏过去了好几次,尤其是年纪最小、修为最弱的那两个,更是打得盆骨都碎裂了。

    卢仚派人将兄弟九个丢回了诸葛鹂那边,据说诸葛鹂都没出面询问他们一二。

    谷道中,诸葛鹂的部下正在救死扶伤,原地设了营地,将谷道堵得结结实实。

    因为乱民突袭的关系,安平关的守将也变得极其小心,诸葛鹂麾下大军进城,也都是一队一队鱼贯而行,必须一队军马完全进城后,后方军马才能离开营地按序而行。

    如此一来,没有五六天的时间,诸葛鹂的大军,不可能完全通过安平关。

    由兵部和城防军尉府组织,号称总数六百万的平乱大军主力,此刻也已经在半路上。

    浩浩荡荡,布满驰道的平乱军主力军团向着南方飞驰。

    毕竟是如此规模的大军团,行军之时,速度肯定比不上卢仚的监军大军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饶是如此,主力军团每天依旧能行进上千里。

    主力军团中军,城防军尉,上将军,柱国,假节钺,挂兵部右侍郎衔儿,出自文教六圣世家之王氏的王璞,正骑着一头通体青色的白斑大马,向身边的军令官发号施令。

    年近五旬,生得高挑、儒雅,肤色微黑,嗓音如金铁撞击,高亢有力的王璞,看着刚刚军中鹰隼送来的情报,很不屑的冷笑着。

    “诸葛鹂这个废物。”

    “打败仗,不稀奇;稀奇的是,被一群老百姓手下吃了败仗。”

    王璞手指轻弹,手中的小纸条就‘啪’的一下炸成了粉屑。

    “让前军一支骑兵突前,赶去安平关和诸葛鹂汇合,不要这厮还没到安平州,就被人给拾掇掉了,反而落了本帅的面皮。”

    “传令监军卢仚,让他在安平关外等我一等,告安平关守将,不许卢仚入关。”

    “安平州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由不得他守宫监的阉党在里面碍手碍脚的。”

    “哼哼,红莲现,享平安?”

    王璞耷拉着眼皮,眸子里奇光闪烁,面色诡异的向身边几名身披重甲,面无表情的魁梧汉子看了一眼,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三教秘约……屁!”

    是夜,安平关周边。

    白日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遇乱民袭击,损失惨重,诸葛鹂的公文已经传遍周边数百里的郡县,勒令周边郡县配合,捉拿乱党,协助平乱。

    如今大胤的地方官员,将近七成出自文教弟子,诸葛鹂的公文上,用了代表他文教六圣世家之一诸葛氏嫡系族人的私章,各郡县官员闻风而动。

    各郡县的城防军、衙役、捕快等,倾巢而出,严查地方。

    甚至有些郡县的禁军驻军,也被调动了大半,浩浩荡荡的出城勘查。

    很显然,安平州周边,文教官员的势力,已经渗入了地方禁军驻军。

    距离白天诸葛鹂遇袭之地不到三十里,一座极大的镇子内灯火通明。

    大晚上的,镇子里两三万百姓全都头扎红带,拎着灯笼,簇拥着一尊供坛顶礼膜拜,一口大鼎烧得通红,一筐一筐香粉不断倒进大鼎里,一道青烟冲起来能有几十丈高。

    供坛上,一座血色莲台上,是一座栩栩如生的木雕人像。

    那人像面容绝美,头上是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袍,遍体璎珞。

    两名身穿青铜重甲,外面裹着杏黄袍,身高近丈的大汉一左一右站在木雕人像旁,就好像两尊泥铸的金刚,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青烟缭绕,熏得木雕和两尊大汉遍体浓香。

    有镇子的乡老手持长香,朝着供坛大声诵读祭文,无非就是‘红莲现、享平安’之类的口号。

    随着他们的诵读声,供坛上的一名大汉右手一挥,那木雕人像头顶就有一圈红光亮起,随后木雕全身迅速燃起了一层尺许高的红色火焰。

    火焰高温,熏得靠近供坛的乡老遍体大汗。

    但是那木雕的人像在烈焰包裹中,却是丝毫无损。

    不仅如此,两名重甲大汉就靠在木雕旁,他们任凭烈焰在身上缭绕,可是身上一丝伤都没有,就连身上的杏黄袍都没烧着半点。

    无数百姓齐声喧哗:“红莲天女显灵,金刚护法神威!”

    声浪滚滚,传遍方圆数十里。

    就在这座镇子的隔壁,就隔着一条里许宽的大河,眼看着河对岸一座极大的镇子,同样是灯火通亮,同样有无数父老在跪拜祭祀,同样在高呼口号。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样大半夜还在闹腾的镇子、乡村,在这安平关东面千里范围内,数量何止千百?

    马蹄声声,一支数百人的衙役、捕快、城防军士卒混编的队伍闯入了镇子,他们冲着最喧腾的镇子中心位置狂奔而来。

    一名捕头挥动着长刀,嘶声咆哮:“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大半夜的烧香……”

    ‘呼’!

    一块砖头从黑暗中飞来,当面将那捕头打得面颊凹陷,口吐鲜血重重倒地。

    四面八方,无数镇民起身,一步一步的冲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围了上来。

    领队的城防军校尉惊骇失声:“他们,他们要造反……走,走,走……”

    供坛上,两尊重甲大汉突然放声大吼:“杀妖!”

    数万镇民齐声应和:“杀妖!”

    黑夜中,无数镇民嘶吼着,宛如疯狂一样,朝着这支侵入镇子的官方队伍扑了上去。

    两名重甲大汉跳下供坛,振臂疾呼:“杀妖魔,净人间,红莲天女将士,百姓得享福报。拜天女,废赋税,杀妖!”

    嘶吼声中,数百官差士兵在短短半刻钟间被撕成了粉碎。

    第132章 天女

    大胤,南蛮州,百万神魔山深处,某不可知处。

    一座极大的火山耸立万丈,火山口直径超过千丈,亮红色的岩浆沸腾,不时冲起来十几丈高的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几条水缸粗细的赤红色锁链从火山口四周向中心处延伸,一座通体赤色金属铸成的莲台被这些锁链系着,四平八稳的悬浮在火山岩浆之上。

    一名和安平关外村镇中供奉的木雕人像生得一模一样,身高八尺许,高挑窈窕,端庄秀美的少女身穿红袍,遍体璎珞,静静的盘坐在莲台上。

    安平州内,安平州外,无数郡县乡镇,都有大金刚寺的弟子奔走。

    炫耀神通,展示武力,设下供坛,祭拜供奉红莲天女。

    有官差进入,大金刚寺的弟子立刻引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将官差悉数斩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红莲业火降世,洗涤人间污秽’!

    越是如此狠辣手段,百姓们的信仰就越发虔诚。

    依稀可见,少女头顶,极高的天穹处,一缕缕淡淡的波纹闪烁摇曳,一丝丝头发丝般细小的氤氲之气从天而降,不断没入少女头顶。

    依托着这座巨型火山,四面八方,一座座巍峨古老的寺院殿堂绵延百里。

    一座座殿堂楼阁中,一名名身穿红色僧衣的老僧,正静静盘坐,或者诵经,或者运功。

    当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一片古老的寺院中,一口造型极古,高有百丈,重不知道几千万斤的红铜钟被几名身高过丈的莽和尚用巨杵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