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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126节

    最后她坐在石头上,看着那条巨大的山脉在还不稳定的地面上,断裂成大小不一的突起。

    虽然四周的背景还是以浓黑为主,可是泊瑟芬知道这个空间已经跟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碰到了大地的实在感,不再是飘荡无依的虚无。

    如果这是一个梦,也是一个瑰丽奇幻的梦境。

    泊瑟芬拿起一块小石头,寻找到半块平坦的地方开始画棋格子。

    她很多情绪都要忘记了,很多记忆也开始模糊。哪怕她时不时就拿出来擦亮擦新,也扛不住时间的侵蚀。

    她轻声讲解五子棋简单有趣的玩法,又拿出一堆收集来的小石头,一块一块放在格子的交叉点上。

    这是她小时候经常跟她爸玩的游戏。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么久的岁月,她碰到这个熟悉的游戏还是会觉得亲切。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响起,“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泊瑟芬疑惑抬头,却发现自己在流泪,她没想到自己实体都没有,竟然还有眼泪这玩意。

    “我在哭吧。”她如以往面对他的任何问题一样,耐心诚实地解释。

    “哭……为什么要哭?”

    泊瑟芬攥紧手里的石头,沉默良久才说:“想家了。”

    他可能是看出她与平时不同,所以没有继续当十万个为什么宝宝,问她家是什么。

    他们下了很长时间的五子棋,大地也从一开始如海浪般波动不稳定,逐渐变得凝实厚重。

    一无所有的地面更显得荒凉可怕,如一具看不到头尾的可怖尸体横亘在她脚下。

    没有土地的呼吸感,动植物出现的心跳声,河溪血管的流动,一切都是死的。

    五子棋下腻味后,泊瑟芬又与那个声音一起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地大概种不出东西。”泊瑟芬看着这么空,这么大的地,总觉得不种点,建点什么就是亏的。

    “是想要看到「生命」吗?”他跟她聊天许久,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也能自如地搭上话,她想要种的是一种叫植物的生命。

    泊瑟芬瘫平在石子地上,看着昏沉无光的头顶,漫长的失神后她才轻声回答,“我家在的地方,有七十多亿个与我相同的生命在一起生活。我每一天出门都能跟无数个人擦肩而过,天气预报会告诉我今天是出太阳还是下大雨。

    路边是绿化树,树下是长石凳子,或者凳子边还随意放着几辆单车。路边有奶茶店,转几条街是卖冰淇淋的超市……以前从不觉得遇到的这些是幸运,只是习以为常地过着平凡的每一天。”

    真的很平凡,她的人生平凡得过于幸福美满,等意识到可能永远失去了,才只能攥着那些美好的回忆,眼睁睁看着它们如沙漏里的沙一样,一颗一颗地流走。

    也许哪一天,她真的连这点支撑自己的回忆都会失去,彻底变成无意识的石头。

    “我想看「生命」,想回家去与他们擦肩而过。”最后,泊瑟芬这样语气平静地说,渴望太久了,反而都显露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

    他也陪着她一同沉默,许久后他才说:“与我再下一盘棋。”

    泊瑟芬立刻仰卧起坐,将所有想家的痛苦打包重新塞入内心里,恢复平日的模样。

    她自怜自哀的时间一直很短,立刻活力十足说:“五子棋下完后,我教你下围棋。”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这盘棋下得很慢,他每一个子都思考很久才出声。

    泊瑟芬也不在乎他们为什么下一盘棋要下那么久,他沉默的时候她就继续发呆。

    终于她先连成五子,刚要宣布自己赢的时候,就听到他说:“我无法移动,只能困在原地,所以无法亲自送你回家。”

    泊瑟芬收拾石头的动作停下,她茫然再次看向四周,依旧看不到他在哪里。

    “无法移动,是被什么绑住手脚吗?要不我帮你解开。”

    他说:“我的存在与你想象不同,你可愿意与我定下初始的誓约,完成了誓约后所产生的力量将会化为我的手指,送你回到你来这里之前的地方。”

    他无法离开这里,无法动弹,哪怕能隐约看到她来的那条路,也不能将她抱到那里去。

    泊瑟芬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粗糙的棋盘。

    仿佛也化为棋盘上一块可怜的小石子那样,话都不会说了。

    他继续说:“我想要创造生命,可是我不会,所以我需要你来当生命的源头。”

    泊瑟芬终于抬头,不解地问:“源头?”

    他:“我给你我的力量,你怀抱这部分力量沉睡在大地之下,将我的力量转为诞生生命的生机。

    当生命成功产生后,他们会创造更多的生命,甚至是你说的文明。而他们产生的那部分力量,是「活」的,就能建造出一条让你回去的路。”

    单凭他的力量创造的大地死气沉沉,他与她的属性格格不入,也无法用这份与她不同的力量送她回家。

    只能慢慢养出无数与她相似的「生命」,那些「生命」产生的力量才能用在她身上。

    泊瑟芬终于确定什么地仰起头,凝视着头顶那片翻滚的黑暗。即使想要极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到嘴边的话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是神吗?”

    “神?”

    “无处不在,也无所不能。”她终于意识到与自己相处这么久的同伴,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大地产生的时候,她有了猜测,可是他再也没有变成其他东西,她以为他的力量就只能变成无数石头。

    “我还无法真的无所不能。”他说,“希望接下去创造的生命可以无所不能,他们诞生后将能称自己为神,然后努力创造更多的神,你说过有一种力量能让两个生命产生新的生命,是……爱。”

    泊瑟芬抿着嘴,不敢说自己连初恋都没有。

    所谓的情情爱爱什么都是看文娱产品产生的幻想。

    不过爱情能让两个陌生人组成家庭生孩子是真的,她也没有胡说八道。

    虽然有回家的希望让人欣喜若狂,可是这创世的架势让泊瑟芬都惶恐起来,“我不一定能将你的力量变成生机,而且送我回去要创造一个世界也太……”

    也太受不起了,她何德何能。

    “我只是寂寞了。”他的声音依旧嘶哑,语调的节奏缓而沉,“也很想看看有无数生命擦肩而过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他诞生很久,混沌黑暗是他的身躯,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对。

    然后她突然闯进来,打开了另一个不曾见过,却耀眼得异常美丽的世界给他看。

    从未产生的情绪跟着出现,不,应该说是他以前就有这种情绪。可是在她来之前,他并不知道这叫做孤独感。

    哪怕知道,也不懂如何解决。

    他将自己最纯粹,最柔软的一部分力量拿出来,“你无需做什么,我给你一个新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你的力量来源。你只需要改名,接下去就是等待产生的生命足够多,凝聚的力量就能自动送你回去。”

    泊瑟芬:“自动的吗,我只需要一直等就可以?”

    “是的,安静地等着,这个誓约绑在起源点。一旦开始就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它,我也不能。”

    泊瑟芬好奇问:“也就是说哪怕是我想要自愿留下来,也不可以吗?”

    “无法更改。”他叹息说,似乎觉得她太为难人。

    泊瑟芬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想起来一些狗血电视剧,每次主人公兴匆匆要回家的时候,就会出现舍不得事情或者人,然后主人公产生不舍就不走了。”

    虽然她不太可能遇到那么狗血的事,还是以防万一地说:“让我一直沉睡吧,睡到送我回去的力量足够了,就唤醒我直接送我回去。”

    苏醒那么短的时间,她总不可能突然遇到命中注定的人。

    这个要求很简单,他没有拒绝。

    “当你苏醒,就会开始想起自己原来的名字,我赋予你的名字也会消失,那个时候你就会能回家。”

    泊瑟芬没有异议地开心点头,“那你要给我什么名字?”

    “泊瑟芬——种子。”

    生机之源,给他对于生命的所有最好的想象。

    这个名字的力量如山崩海啸,直接将泊瑟芬原来的名字掩埋下去,她一下就忘记自己叫什么,只记得一个异域风格浓郁的名字。

    泊瑟芬开始困倦起来,她在被睡意打败前才大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相伴这么久,他都没有告诉她。

    大地再次摇晃裂开,有什么东西开始挣脱束缚,在一步一步往上拱起,在这种剧烈响动中。

    泊瑟芬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叫,卡俄斯。”

    起源之地,混沌之身,一切的开始。

    伴随这个名字而来的是一个与这个世界同大同高的巨人,从最地底挺立起蜷缩的背脊。

    他拆下更多的骨头化为更长的山脉,填补更多的裂缝,制造出不轻易崩坏震动的地面。

    身上的肉化为山脉大地上的泥土,血管落到地上变成溪流长河,血水奔涌入低洼处变成潮动的大海。

    他碎开了,化为这个世界的一切基石。

    泊瑟芬怀抱着卡俄斯最柔软的力量开始沉睡,无数混沌之力开始缠绕着她,她则怀抱着回家的美梦慢慢的,将这股力量化为生机之力。

    终于,不知道哪一天。

    一颗绿色的种子轻探出土地,发出微啪的一声,生命诞生了。

    与其同时,卡俄斯留下的五份混沌之力也终于哺育出了神,他们是大地、深渊、黑暗与夜,还有,爱。

    这个世界有了生命。他们是神明、人类、动物、植物……

    自然也开始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活力,日出日落,群山森林,月亮下的飞鸟,狐狸进出灌木丛化为泊瑟芬耳边的催眠曲。

    人类也开始懂得了耕种放牧,建造屋子,编织布料,酿酒制陶。

    这个世界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有人气,连空旷的大海都穿梭无数的渔船在捕捉鱼群,海豚飞跃而起溅起的水光就是一道彩虹。

    而在海上,一具本该死去的身体再次睁开眼,空白的眼眸深处映照出整个世界的生命之色。

    耳边传来的各种打破死寂的声响,那是誓约完成,她该回家的赞歌。

    “泊瑟芬……”

    她不叫泊瑟芬,她叫什么,好像叫……

    “泊瑟芬?”

    一个炙热的拥抱突然惊醒了她,泊瑟芬背脊紧绷,猛然睁开眼就看到哈迪斯的脸近在咫尺,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以最紧密的交合之态与她缠在一起。

    泊瑟芬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家伙,如看着啥不是玩意的禽兽,咬牙切齿问:“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