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胭脂井在线阅读 - 2.骚味

2.骚味

    永嘉元年,年仅三岁的小皇帝登基受禅。

    当天,小小孩童歪歪斜斜坐在龙椅上,被满殿廷臣虎贲吓到,整个典礼过程一直朝队伍中的徐星朗哭喊。

    “亚父!”

    “亚父!”

    “亚父你上来,你上来同座!陪陪瑞儿!”

    徐星朗那年不过十八。

    三年过去,他成了相国。

    廷臣中最高官秩。

    权势滔天,也不过二十一。

    他太年轻,又太具威仪。

    法术高绝,不是常人。

    满朝,仰他鼻息过日子。

    哪怕得罪小皇帝,也好过得罪徐相国。

    世人不知道,六十年,一百年,对人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对妖而言,尤其像徐星朗这样的大妖,不过须臾。

    他们能活很久很久。

    除非被剜去妖心。

    “别动。”

    苏美娘道。

    她擦好汗,发现偏离脚下影子,于是提起裙裾,绣鞋尖尖用力地踩在徐星朗影子发冠处。

    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是巧了。

    三年前,徐星朗坐上龙椅那会儿,对小皇帝说的也是这两个字。

    不过他不是傻子。

    也不会像苏美娘似的,傻乎乎以为只要自己蹲下来,就能压住他的影子。

    “不怕我?”

    徐星朗垂眸。

    脚边的苏美娘正为自己的“聪明”咯咯笑着。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蹲地仰视他的样子,多像一只邀宠的狗儿。

    一样的眼睛。

    一样的脸。

    两百年前,是她居高临下,一身血衣,用那双眼不见的眼睛睨住脚下只剩一口气,宛如死狗的他。

    她要杀他。

    哪怕他动了真情,和她拜过堂,成了亲。

    她还是要杀他。

    这叫什么?

    风水,轮流转。

    天道,好轮回。

    徐星朗撩袍,曲膝,一手擒住苏美娘下颌。

    当真精巧。

    温温热热。

    这就是人的温度。

    虚伪的温良。

    “你不怕我,倒是少了两分意趣,也罢,来日方长。”

    他笑了。

    这张脸很俊美,笑起来却有一股难说的寒凉。

    将他的温润统统隐晦地割裂开来。

    指腹顺着苏美娘颌角往下,停在脉搏处。

    这里肌肤娇柔。

    柔嫩之下,有突突的博跳。

    是人心在泵血、在跳动。

    这种鼓点似的节奏,叫他眼神愈发晦暗。

    他也曾有过一颗心。

    叫她生剖了。

    苏美娘懵懂,直直望着徐星朗。

    她不明白他的话,也不知道怕,只觉得被搔着了痒痒肉,脖子一缩,小声点他。

    “轮到你做小鬼,不许耍赖。”

    徐星朗回神,凉凉道,“好,陪你等玩乐也无妨。”

    满园下人们大惊。

    一个个恨不得挖个洞,一头扎进去。

    谁敢与相国嬉戏?

    嫌命长吗。

    还真有嫌命长的傻子。

    苏美娘就是。

    只是这日过后,徐星朗再也没有出现在逐鹿台。

    这就让园子里上下近千张口摸不着头脑。

    一开始,众人以为徐相国忙着陪小皇帝拜谒皇陵,处理朝政,所以抽不开身。

    毕竟冬至就在眼前,这是个大日子。

    谁想,等着等着,新岁都过了,宫里大大小小宴集早就办了个干净,眼看到仲春,还是不见徐星朗露面。

    更令人头疼的是苏美娘这个傻子。

    她闹着要回家。

    说是想爹又想娘。

    别看生了一张软脸子,闹起别扭来,真真傻劲儿十足,犟得很。

    起初,下人们三言两语哄哄,很快就能把人哄住。

    到后来,投其所好,靠些甜食也能换个几日安稳。

    再往后,告诉她写信寄去扶光郡,勉强撑到一个半月。

    这之后,是连哄也不哄了。

    缘由十分浅显。

    苏美娘是腊月初十那日被钦天监黄、鲍两人送来逐鹿台的,算算日子,已经三月有余。

    既不是正顶轿子娶进门的夫人,又不是妾室,相国大人只见过她一面,当夜甚至没有留宿。

    憨憨傻傻,必定难成气候。

    生得好看又怎样?

    徐相国何等清贵倜傥,云中白鹤一样的人物,要什么样的绝色没有?

    实无必要,与个傻子同寝,辱没自己。

    逐鹿台中几个伺候过徐星朗的婢子,已经当着美娘唤她傻子。

    她最听不得人说她傻。

    追着人家,一个劲儿地说:“不傻,美娘不傻,娘亲说过的,美娘不傻。”

    柔声细语。

    不肯放弃。

    几个婢子哈哈大笑。

    谁又肯拿她当回事。

    苏美娘好不委屈。

    幸而教谕房事的嬷嬷愿意与她亲近,日日来陪她说话,哄着她,一日日地教她一些取悦男子,讨主子欢心的房中术。

    至于美娘听进多少,那就不得而知。

    二月仲春,满城海棠早早盛开。

    朝野皆以为服妖。

    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日,风和日丽。

    闹着要爹娘的苏美娘哭累了,好容易,才在海棠树下沉沉睡去,榻子下垫着一席白狐绒毯,毛色光亮,就这么,她还是觉着不适。

    到底高床暖枕娇养大的身躯,睡不惯榻。

    但她别无选择。

    早有下人告诉她,在这里,别的都好说,哪怕要个星星月亮,就是没有床,只因为徐相国不喜欢这东西。

    管事给她小小一榻,已经是天恩。

    苏美娘问:“为什么?”

    下人警告:“苏娘子还是少打听大人的事为好。”

    她呆头呆脑地,又问:“这又为什么?”

    几人不再理她。

    眼巴巴看人走了,又挨冷落的苏美娘站了一会子,蹬掉绣鞋,扭身爬上榻,将小脸轻轻贴在柔软的白绒上。

    那夜勉强睡了个饱觉。

    可没几日,皮肉就开始闹别扭。

    这会儿,硌肉似的,又发出一声不满轻呜,两条淡眉跟着拧了起来。

    徐星朗站定在榻前,垂眸看她。

    良久。

    春日辰光温吞,一条藕白的臂不老实地横出榻沿,指尖鲜嫩,泛着娇嫩的粉。

    榻上人春衫轻薄,瀑发散着,因她侧卧的缘故,几缕发丝到腰际处便深深陷了进去,仿佛知道大处落墨的道理。

    闭眼之后,不见傻气,更像王献容。

    不。

    这就是她。

    徐星朗皱眉,恰恰听见她那声委屈的低鸣。

    娇气。

    柔软。

    可憎。

    这些时日那当死的梦境,便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梦里,他握着她的手,一寸寸,教目不能视的她领略他的肉身。

    梦里,肉刃狠刺进陌生又熟悉的牝户,那里温热湿滑,层层迭迭,讨好的,乖巧的,收裹着他,吞吞吐吐,激得他腰眼发麻,精关大泄。

    也是梦里,她睁着那双美目,从腕里抽出一截自己的骨头,化成剑,不偏不倚,直刺他心口。

    “蠢货,狐狸的骚味,岂是你能藏住的!”

    王献容笑了两声,在他惊诧的注视下,腕子一转,将剑打横。

    痛感来迟了几瞬。

    使他得以有机会看清,剑身翻转时,曾经倒映过长案上那对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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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们:哼,咱们徐相国什么人,绝对看不上傻子。

    实际上的徐星朗:连月emo 春梦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