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一江芙蓉半江月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一章 回家借粮

第二十一章 回家借粮

    隔天,下起了大雨,张玉兰清早起来,天空还是乌云密布,雨完全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样子,一直下个不停。玉兰看见院子的下水口被雨打落的树叶堵住了,积了一院的雨水,便批上油布雨衣,拿了扫帚去疏通。走到院门口,却见青莲法师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天。

    “师傅?大清早的你在看什么?”玉兰停下手中的扫帚,好奇地问道。

    “唉,这雨都下了一整天了,今天要还停不下来,庵外那些搭的棚户怕是遮挡不住了。”青莲法师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玉兰,待会儿吃过早饭,你出去看看那些个孤寡老幼住的棚屋,谁家要是顶不住了,你就让他们来庵里大殿上借住一下,雨歇了再回去。阿弥陀佛。”说罢,双手合十进了禅房去念经祈祷。

    一直忙到中午,玉兰才把十几家屋里漏得实在不能住人的安顿下来,几十号人拿着各自少得可怜的家当挤在大殿里瑟瑟发抖。静怡师太领着几个师傅又送来一桶稀饭和咸菜,让大家按次序领取,不要抢,都有份。吃过饭,这些人才慢慢缓过来,再三感谢后,顺着墙角铺好各自的被褥,昨晚折腾了一夜,没睡好觉的人就直接躺在被褥上休息了,有几个彼此相熟的则聚在一起闲聊,也有人站在大殿前的屋檐下,看着漫天的大雨眉头紧皱着发愁。

    玉兰拿着个馒头坐在门槛上吃着,望着门外屋檐下连珠似的水滴。一扭头,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站在门边怯怯地看着她,玉兰朝她招了招手,小女孩迟疑地走了过来。女孩大约五六岁,头发枯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玉兰手里的馒头。

    张玉兰拿衣袖给小女孩揩了一下脸,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都给了她,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接过馒头,一把就往嘴里塞,“慢点吃,别噎着了。”张玉兰把她抱到身边来,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嘴里嚼着馒头含混地答道:“我叫小兰。”

    张玉兰听了一乐:“你叫小兰啊,好巧,姐姐也叫小兰,你爹呢?”

    小女孩往后一指:“我爹早死了,我一直跟着奶奶的。”张玉兰顺着小兰手指的方向看去,墙角的破棉被上斜躺着一个老人,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唯独一双眼睛很有神。张玉兰回过头来,紧紧地把小兰抱在怀里,眼睛有些润湿。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天终于放晴了。借住在庵里的人们千恩万谢后,才陆续踩着稀泥烂路回家去了。张玉兰和几个师傅把有点邋遢的大殿打扫干净,准备回房休息。路过法师的禅房,刚好看见庙里管伙食的静安师太一脸愁容地从法师的禅房里出来。静怡师太见了便拉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瞧你满面愁容的样子?”

    静安师太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大家恐怕要去化缘了,再不化点回来,我们就坐吃山空了。”

    静怡师太点头说:“这几天几十口人张嘴吃饭,庵里本就没有多少积蓄,这回怕是米缸都吃空了。”

    静安师太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我刚才问主持,主持说她会想办法的。”说罢摇着头走了。

    一群人站在那里,呆了半天,却无法可想,便低头散了去。

    张玉兰走在后面,停下脚步想了想,掉头去了法师的禅房。

    当天稍晚的时候,张玉兰回到乡下家里。父亲不在家,何四哥说父亲外出访友去了,可能明天才会回来。玉梅见姐姐回来了,高兴坏了,拉着姐姐回自己房里说话。

    第二天,玉兰等到午后,才见父亲满脸通红地走进门来,兴致很高,手里打着拍子哼着戏文,就是脚步有点踉跄。

    “大中午的你就喝醉了。”玉兰皱着眉头走上前搀住父亲。

    “高兴,今天真高兴。”张子成一边摇晃着身子往前走,一边大声地对玉兰说。

    张玉兰把父亲搀进书房,在椅子上安顿下来,又让王妈给他泡了一壶浓茶醒酒。

    “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张玉兰把茶杯递给父亲。

    张子成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顿时被烫的呲牙咧嘴的;“好烫。”急忙放下茶杯,接着对玉兰一笑:“恶有恶报,老天开眼啊。”说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没头没尾的,说的都是些啥呀。”张玉兰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

    “我给你说,玉兰,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的。”张子成显得很兴奋,“昨天我去黄龙镇上和几位同窗聚会,席间说起林蒙恩,有位同窗告诉我,林蒙恩前一阵被人扭送到县政府关起来了。”张子成端起茶杯,吹了几下,轻轻地抿了一口,接着说道:“那个斯文败类不只是骗了我,这家伙在帮王光富卖地的时候,还骗了镇上其他几家人。收田的时候大家撞到一起,才晓得是被王光富和林蒙恩这两爷子合起伙骗了。大家气不过,找不到王光富就到处找他,结果,还真让人在省城的烟馆里把他堵住了,当场暴打了一顿,然后扭送回县上了,现在还关在县政府的班房里。”

    玉兰吃了一惊:“是这样啊,那这个林蒙恩还真是活该。对了,我家被骗的钱要得回来吗?”

    张子成摇摇头:”钱就不要想了,大头都被王光富拿跑了,林蒙恩也就是拿了点渣渣。逮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只剩几十块钱了,拿啥子来赔那么多家嘛。”

    玉兰撇了一下嘴:“钱都要不回来,你还高兴个啥。”

    张子成说:“钱都是小事,关键你爹我今天出了这口气,这才是最重要的。”说完扭头看了一眼玉兰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有事吗?”

    张玉兰点点头,趁着父亲高兴开口说道:“我这趟回来是有点事要找你,前段时间下大雨,庵里收容了一些受灾的难民,开支大了点,庵里有些周转不开了,我想让爸给庵里布施一些。”

    张子成看着玉兰:“是你师傅要你来找我的?”

    玉兰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看到师傅为难的样子,我也很难过,我想帮师傅一把,渡过这个难关。”

    张子成呵呵一笑:“你不是一直都很硬气得嘛,平日里,我想着你独自在外,怕你吃苦,想要塞些钱给你,你就是不要。今天怎么想起来求我了呢?”

    张玉兰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说道:“你要不想给,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我自会去找别家想办法。”

    张子成摇摇头:“你这个脾气呀,刚说两句就冒火。我好歹是你爹,你就不能好生和我说话吗?你求我办个事我会不答应吗?”

    张玉兰没好气地说:“我才不求你呢,这个忙,你想帮就帮,不帮就算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张子成忙伸手拉住她:“帮,帮,我啥时候说不帮了嘛。你这个脾气也不晓得像哪个。你去前院把何老四叫来,我安排他明天就给庙里拉三石稻米去,另外你再给你师傅捎去三十个大洋。”

    张玉兰脸上露出笑容,对父亲说:“谢谢爸,我就晓得你会答应的,再说了,做善事是有好报的。”

    张子成也笑了:“我也不求啥子好报了,只求你对我好点,不要一天到黑给我脸色看就行了。”说着轻轻地拍了一下玉兰的头。

    张玉兰刚出门,张子成又隔着窗户叫住她:“对了,潘家的钱你师叔托人带给我了。我最近有点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师叔道谢,要不下午你替我去一趟你师叔家,好好感谢一下人家。”玉兰点头答应了。

    下午,玉兰带着妹妹,拎着四色礼物去了师叔家。杨天赐恰巧不在家,家里只有王彩琴一个人。接下礼物,王彩琴把两姊妹让到屋里坐,又给她们倒了水,陪着两人在屋里说话。

    说了一会儿闲话,张玉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拉着妹妹站起来说:“琴婶,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和妹妹先回去了,明天我一大早还要回省城去。”

    王彩琴笑着说:“要得,那你改天再过来耍嘛。走,我送送你们。”

    把两姐妹送到院门口,王彩琴对张玉梅说:“妹子,你先走着,婶子和你姐说两句话。”

    张玉梅看了一眼姐姐,没说啥,先走了。张玉兰问王彩琴:“琴婶,有啥事吗?”

    “那个,玉兰啊,我问问你,你觉得我家怀义怎么样?”王彩琴笑嘻嘻地拉着玉兰的手问道。

    玉兰疑惑地看着王彩琴:“怀义哥挺好的呀,怎么了?琴婶?”

    王彩琴拍了拍玉兰的手:“你觉得他好就行,那婶子再问你一句,你喜欢他不?”

    张玉兰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婶子,你在说什么呢。”说罢赶忙甩开王彩琴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身后传来王彩琴开心的笑声。

    玉兰追上妹妹,玉梅看着姐姐通红的脸,好奇地问道:“姐,你脸咋这么红呢?琴婶给你说什么了?”

    玉兰用手背轻轻挨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她白了玉梅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第二天上午,张玉兰搭着何四的马车回了省城。过了南河,右拐,顺着城墙就到了小南海的门前。门前站着的静怡师太瞧见了,大声地问她:“玉兰,你回来了,这车上拉的是什么啊?”

    张玉兰跳下马车,对何四说:“四哥,你把马车赶到后门去吧,喏,就那边左转就是了,我去把门给你打开。”玉兰顺手给何四指了下方向,何四点点头,把马车往后门赶去。

    张玉兰一边往门里走,一边大声地对静怡师太说:“师太,车上拉的是大米,你叫静安师傅她们都来帮忙卸一下。”

    “好啊,我这就去。”静怡师太高兴地去后院叫静安师太她们去了。

    卸完米,打发了何四,张玉兰去了青莲法师的禅房,法师知道玉兰从家里带了几百斤大米来,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拿起玉兰的手拍了拍,欣慰地说:“真好啊,玉兰有见识了,知道替师傅解难了。这下不用为师拉着个老脸四处去求人了,你真是有心了。”

    玉兰笑笑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也是吃住在庵里的,有困难理当分担的。”说罢又从贴身衣服里摸出一个袋子递给师傅。

    “这是什么?”青莲法师接过袋子一掂,知道是大洋,便回手递给玉兰:“这个师傅不能要,出家人有口饭吃就够了,你拿回去吧。”玉兰不接,摇头说道:“师傅,这是我爹布施给庙里的香火钱,我不能拿回去,我爹说了,烦请师傅在菩萨前替他点三盏长明灯。”

    青莲法师迟疑了一下:“是这样啊,那好,一会儿师傅亲自去给他点,那这袋钱你就拿去给静安师傅收着吧。”

    夜深了,忙碌了一整天的玉兰躺在床上休息,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她想起了琴婶的那句话,不由得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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