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历史小说 - 惑君倾在线阅读 - 惑君倾 第56节

惑君倾 第56节

    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回是云意面含羞怯的神色,却见她异常平静,柔声说了句“无妨”,就把他送了出去。

    云意回到屋内,不甚在意的将伞随意放到一边,轻笑了声,“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他先有了动作,云意反倒不急了,自顾躺到软榻上拿了本书来看,翻了几页觉得倦了就阖了眼休息。

    直到天色渐暗,季清觉才从书案前起身,他看了看窗外的天,问路安,“方才你去送伞,陆云意可有说什么。”

    正收拾桌子的路安脱口就道:“陆姑娘什么也没说。”

    季清觉眉宇轻锁,片刻又松开。

    也罢。

    他走出书房,就看到了在回廊那头,满脸犹豫,踌躇踱步的云意,朦胧的月色洒进廊下,照在她袅袅的身躯上,如同披了一层皎然的白纱,似雾似烟。

    季清觉舌尖在齿根刮了一下,出声道:“陆姑娘怎么在此。”

    云意朝他看来,眼里挂着幼兽般闪动的无措,吞吞吐吐道:“二公子。”

    季清觉走了过去,云意也挪了两步,嗫嚅着开口,“……二公子。”

    天气太凉,她口中呵出的热气都凝成雾,脸颊也被夜风扫的泛着薄红,季清觉打断她道:“进去说吧。”

    云意点点头,跟着季清觉进了书房。

    季清觉让人给她上了杯热茶,自己则慢慢饮茶,等云意自己开口。

    云意喝了一口微烫的茶汤舒适的叹了口气,檀口轻翕着缝,眼睛弯起,季清觉看在眼里,觉得很可爱。

    云意放下茶盏,指尖绞着手绢轻声道:“我来是想问二公子,可有把那东西还给四公子。”

    季清觉颔首,“还了。”

    云意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旋即又问:“那他可有说什么?”

    季清觉摇头,那天四弟只是神色失望的把东西拿了回去,他问云意,“你很怕四弟?”

    云意咬着唇,齿尖将粉嫩的唇咬的微微发白,“也不是。”

    季清觉想听她说什么,她偏不说。

    “那我就不打扰二公子,先回去了。”她犹犹豫豫的起身,在季清觉的注视下欠了欠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片软纱随着她轻漾摇曳的裙裾,无声下落掉在地上。

    季清觉走上前拣起,是方才云意捏在手里的手绢,他视线攫着手里的东西,雪白的细柔手绢绕在他手指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粘缠之意。

    云意走在廊下,从半开的窗子处往里轻瞥了一眼,愉悦的弯起唇角,却又丝毫不带留恋的离开。

    *

    云意在祖家住的这段时日,季老夫人对她也甚是喜爱,几个姐儿相继出嫁后就只有一个七姑娘季云浓陪在自己膝下,现在多了个云意陪自己说话,又得体懂事,她十分满意。

    这天两人陪着季老夫人用过早膳,季韵浓央着想要出去买些首饰,“老祖宗,我都许久没出府去了。”

    七姐季韵浓今年才笄髻,十五的年岁,正是单纯鲜活的时候。

    季老夫人禁不住她磨,“想去就去吧。”她看向一旁神色恬静的云意,“你们就一起去逛逛。”

    云意兴致缺缺,天气太冷她其实不太想动,不过出去走走也好。

    回去换了身衣裳,她就先到垂花门下等季云浓,她站了一会儿,却不想来的并非季云浓,而是季清觉。

    云意看着他有些发懵,“二公子?”

    季清觉解释道:“七妹忽然身子不适,让我跟你说一声去不了了。”

    云意心中好笑,季韵浓来不了也用不着他这个季二公子专程来跟自己说,她故意顺着表现的有些失落,“这样啊。”

    托长的尾音软哝哝的飘进季清觉耳中,“你要实在想去,我陪你。”

    云意忍的幸苦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轻蹙着眉头,迟疑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季清觉却道:“走吧。”

    *

    望江楼里,季砚正与五军左都督徐大人和兵部尚书王大人在雅席吃酒谈笑。

    季砚喝了不少,眸光却依旧清明,唇畔含笑,偶尔开口。

    徐大人则已经喝的脸红了一圈,他饮下一杯酒,瞥见自楼梯上来的季清觉,他眯了眯眼,确认没看错,才朝季砚道:“那不是季大人的侄儿么。”

    季砚转头看过去,季清觉走在前面,而他身后跟着的人让季砚唇边的笑顷刻不见,云意面颊含着怯然的笑,不时抬眼望向季清觉,檀口轻动,隔得太远,他听不见两人说的什么。

    她为什么会和季清觉在这里,两人何时关系那么好了,又想起那日云意将自己的伞给他……季砚神色越发冷漠晦暗,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走入一间雅席,

    徐大人道:“不如把人也叫来坐坐。”

    王大人却一摆手道:“我说你怎么也这么没眼力见,没见季清觉是陪同姑娘一道来的。”

    徐大人哈哈一笑,喝的多了,便也没什么忌讳的朝季砚说:“该不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去府上吃酒水了吧,你别说,倒是登对。”

    季砚低着眉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登对?和谁登对?

    是说他的小姑娘和他的侄儿么?

    季砚道:“徐大人说笑了。”

    季砚语气还算平和,可何安知道他此刻已然是动了怒,眸色冷列又犀利,让人浑身发冷。

    大人真正称的上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算一次。

    被人当着面说自己的手掌心上的人和自己的侄儿登对……何安已经不敢往季砚那里看了。

    作者有话说:

    脚踏两条船必然是要翻的,何况是三条呢

    第052章

    云意和季清觉这边才落座, 就有一个穿程子衣的男子来请,正是徐大人的护卫。

    他朝季清觉拱手道:“季大人,我们大人看见您在此, 想请您过去小酌一杯。”

    徐大人是五军左都督,季清觉只是詹事府府丞, 自然是要去见的,他朝云意道:“等我一会儿。”

    等云意点头, 他才走出屋子。

    季清觉跟着护卫走到另外一处雅席,进去看到季砚也在, 先是一愣,才淡然拱手行礼, “六叔。”

    而后又朝另外两人道:“下官见过徐大人,王大人。”

    王大人示意他落座,朗笑道:“今日休沐, 亦不是在朝中,无需拘礼。”

    季清觉才掀了衣袍在一侧坐下, 就听季砚不紧不慢的问:“怎么也在这里。”

    声音沉而缓。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感觉六叔此刻的神色有些过分寡淡了,可等他细看过去,又什么都辨不出,想到他们看到自己,那必然也看见了云意,季清觉也没有隐瞒, 如实说了原由。

    季砚听后只是漠然颔首。

    季清觉敬了两杯酒之后,正打算起身告辞, 却听季砚道:“你替我去一趟户部取件东西来。”

    想起云意还在等着, 季清觉迟疑了一下, 才点头道:“是。”

    只能与云意说一声,让她先回去,可季砚却连这个机会也没给他,侧目看向何安,“你带二公子过去,再派人去和姑娘说一声。”

    何安一刻不敢耽搁的领命。

    见季砚如此安排,季清觉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向几人告辞后跟着何安下了楼。

    另一头,云意还在百无聊赖的等着,听见叩门声,以为是季清觉回来了,没想进来的却是方才着程子衣的男子。

    云意诧异的看着他。

    男子道:“季大人有要事要先去办,他让属下来告诉姑娘,姑娘先行回府即可。”

    男子说完便退了出去。

    云意颦起眉,什么要紧的事,让季清觉这样行事周全的人连亲自来与她说一声的功夫也没有。

    虽然好奇,但云意也不在意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只是觉得这一趟明明还能更有意思些,如今就有些无趣了。

    坐了一小会儿,云意便出了望江楼,下人牵了马车过来,云意提着裙子上去,弯腰挑开帘子,马车内微暗加上她是低着视线根本没注意到马车内还有一个人。

    温醇柔和的沉水香在逼仄的空间里清晰可闻,云意目光停住的同时困惑的闪了闪,她马车里没有这样的味道,迷惘的抬起视线,季砚的身影就这么闯入进云意的眼中。

    云意怎么也想不到季砚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脑中就这么空白了一瞬。

    联想到季清远的不告而别,几个零散的念头蹦出,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整理思绪,水眸中泄露出了一丝慌张和无措,她极快的掩饰,依然没能逃过季砚犀利如刃的双眸,他的心也随之一沉。

    云意回过神手捂着心口,像是被吓到一样,语气带着埋怨却又无不惊喜地说,“大人怎么在这里?”

    季砚温柔的笑看着她,招手让她自己坐到身边。

    手臂被勾住,云意一如以往每次相见时那般亲昵的依偎进他怀里,轻蹭撒娇,像只讨宠的小猫。

    季砚讳莫如深的目光梭巡过她的每一个表情神色,确认这份依赖与想念如往常没有分毫不同,深藏在眸中的暗色才淡了点。

    季砚揉着她的发,轻笑道:“我倒想问你,怎么这里?”

    云意一贴着他,身子就软的像没有骨头,下巴搁在季砚肩上,仰着视线,长长嗯了一声,勾着细软的嗓子说:“本来是和七姑娘约着一同出来逛的,临出发她忽然身子不适,二公子正得闲,就好心带我出来了。”

    云意心口跳动了一下,思绪也变得分明,她微侧过脸,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季砚平和的黑眸,眸底似乎有一团浓雾,她怎么也望不透,“方才在望江楼里二公子好像是遇见五军左都督徐大人,被叫了去。”

    云意说话时候离的他很近,唇瓣若有似无的擦着他的下颌线,她想此刻若是换个人,如何也做不到坐怀不乱吧……可大人就是可以。

    大人还真是疼她啊,明明不爱也愿意吻她,愿意娶她,就如他说的那样,她要什么都会给她……可偏偏对她最想要的,吝啬至极。

    一股强烈的怨怼涌上心头,云意心中的逆反愈浓。

    季砚听了她和季清觉一般无二的解释,淡淡笑开,“嗯,是我有事让他去办 。”

    季清觉的脾性他了解,是不会有这个闲心肯陪人出来逛的……不过他现在要知道的是云意的想法。

    季砚表现的再温文,但纵横朝堂多年,骨子里无疑是绝对的强势,对于所有想要的一切他都确保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过去他不会对云意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确定自己迟早会放她离开,但现在却不同。

    他对她有了欲,这和疼爱是两码事,却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