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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章之米特兰船长一(下)

    空气好像突然从我的肺里涌了出来,把那些海水统统挤了出去。我惊奇地发现,我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了,这难道是那颗珠子的原因吗?

    我奇怪地打量着月儿,是它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还真的会淹死在一个鱼缸里。

    第二条小鱼已经被它吃掉了,月儿缩在鱼缸的另一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坐在成堆的金币当中,也静静地看着它。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突然意识到,要是被李先生或者船长看到我这个样子,或许会责怪我任意妄为吧。于是我费力地从鱼缸里爬了出来,郁闷地发现,那件价值我一年薪水的长衫竟然全部皱成了一团。

    下一次再下水之前,我一定要把它先脱下来。我这样想着,对月儿说了声再见,回到了我自己的那间小小的船仓。

    晚上,李先生又来到了我的房间,提醒我以后不要把房间里弄得到处是水,船长喜欢干净清爽,不希望到处都是湿答答的。然后,他交给我一本书,并且教我如果识别上面的文字。

    自那以后,我除了每天去陪月儿一会儿,喂它吃一些它想吃的东西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独自在房间里学习写字。

    李先生对我的好学十分欣赏,他不但教会了我我们国家的文字,还教了我几门外语,甚至是东方的文字。

    他对我说,在海上生活,多学几门语言是件好事,这样不管到了哪里都可以和别人沟通。

    我已经知道,那天在船上见到的那名天天使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是:“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用的正是东方某个国家的语言。但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船上见到过她。

    我曾向李先生打听过她的事情,但是李先生告诉我,有些事情不该问就别问,于是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期待能够再一次遇到她。

    乘风号很大,而且有很多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不过我相信自己会有再次遇到她的那一天,或许到那时候,我可以用我新学到的语言和她聊聊天吧。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乘风”号又回了一次我的故乡。我回了一趟家,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我的父母,以及弟弟妹妹们,也把我第二年的薪水交给了母亲。因为我不再是一名擦洗甲板的小工,所以我的薪水竟然涨到了四个金币之多。母亲拿着这笔钱,激动得都快哭了。

    李先生告诉我的父亲,这一回出海或许会待更久的时间。我没有插话,虽然我不明白乘风号出海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发现船长有做任何生意,只不过在需要补充食物与淡水的时候,乘风号才会靠岸,而且很快就会再次启航,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却一直没有找到。

    可能因为我的身份不同,船上的水手很少跟我说话。我所能倾诉的对象,除了每天来教我认字的李先生以外,就只有月儿了。

    “你知道吗?月儿。”我躺在水中的一堆宝石上,轻轻地对月儿说道:“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就好像一个天使。”

    月儿轻轻地摆了摆尾巴,继续品尝着我带给它的血鱼。

    我笑了笑,随手捡起一颗夜明珠,轻轻地把它抛了起来,然后再接住它,喃喃地说道:“我不敢侈求什么,只要她能让我吻一下她的手,这辈子我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月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是愣了愣,但很快又被面前的美味吸引过去了。wap..OrG

    海上的夜是宁静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月圆的夜晚。淡淡的海风从窗口处吹了进来,带来一丝凉意,也让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我再也无法入眠。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只愿……”

    反复背诵着这首李先生刚教给我的东方的古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几句是什么。

    “只愿什么来着?”我趴在床头,用力地抓着头皮。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惊得我从床上一咕噜滚到了地上。

    “谁在哪里!”我缩着头,隔着床铺朝门外看去,只见原本锁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让我朝思暮想的天使。

    她依旧是一身雪白的长裙,火红色的长发随风飞舞,月光从她的身后均匀地洒下,透过长裙,她将身体的曲线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一瞬间,我仿佛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存在了,那似幻似真朦朦胧胧的感觉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冲击。

    脑中一片空白,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迸出来,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我脆弱的心脏。全身的体液统统涌上了头部,小腹下面好像突然被点燃了一团火,好像很难受,却又很舒服。

    当时的我只有十四岁,还不明白那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从潜意识中,我却觉得自己的眼睛格外明亮,身体也比平时候显得更加强壮轻巧,一种又惊又喜的情绪涌到喉咙口,想奔跑,想呐喊,想射击,想……

    我感到自己将要做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就可以立即摆脱那束缚着我灵魂与内心的桎梏。

    我颤抖了一下,感到一阵惬意的凉意浸入心田,只因为她把手放到了我那烧红的炭火一般滚烫的脸上。

    房间里的一切刹时间仿佛全都倒了个个,并且不停地在我眼前旋转。天地间所有的事物仿佛全都不存在了——我能看到的,只是那双海一般深邃的眼睛;我能闻到的,只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如麝兰一样醉人的馨香;我能摸到的,只是她那柔若无骨蛇一般光滑的身体;我能尝到的,只是她那如野樱桃一般娇艳欲滴的甜美双唇……

    我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它就那么发生了。

    一个可怕的震颤从她的身上穿了过来,如同一股电流一般,似乎有无数道闪电突然把我击倒了。

    突然出现的天旋地转让我失去了重心,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然而手里却什么也没有,只看到一条白色的纱裙正慢慢地飘落到我的身旁。

    她的唇再一次吻上了我的,然后不断向下,就好像有一条蛇正在我的身体上搜寻着什么,但那条蛇却是温暖的。

    她那默默地弯着的背,她垂到我胸口的柔软的长发,她的手,她的唇,一瞬间令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令我呼吸紧促。

    过后的一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却又好像将一切深深地烙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仿佛还留着她的余温,还有被子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是……

    我摸着有点发涨的额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有发生什么。我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竟然就跟她……

    “米特兰!米特兰!”李先生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赶紧用被子把床上的血迹遮住,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套在身上。

    “出什么事了,李先生?”我整理着衣领,不让他看出来我是如此地慌乱。

    “那条鱼……那条鱼不见了。”李先生喘着粗气说道。似乎在我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他显得这么惊慌过。

    “你说月儿不见了?”我顾不得自己还是衣冠不整,一把抓住李先生的胳膊,大声地问道。

    “月儿?”李先生不知道我给月儿取名字的事,莫明其妙地看着我。

    我顾不得向他解释什么,连忙奔到放着鱼缸的那个房间。

    船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里,静静地站在鱼缸前,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我胸口一窒,好像身边的空气全都凝固了。

    我的目光转向月儿的鱼缸,里面除了一汪清水,什么也没有留下。包括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以及月儿那如同月牙儿一样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我扑到鱼缸前,双手扶着玻璃,大声问道。

    “这就要问你了。”船长转过身,冷冷地对我说道:“是你负责照顾这条鱼的,现在它不见了,你竟然还有资格问别人?”

    “我……”我不知所措地回头望着船长,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他那双黑色的双眸此时布满了血丝,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李先生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小声地问道:“米特兰快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这条鱼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最后一次……特别的事……”我努力地回想着。好像昨天晚上跟平时候没什么区别,我吃完晚餐之后,又去陪月儿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回自己的房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话,那就是……但是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说得出口。

    见我始终没有开口,李先生的眼神显得越来越焦急。

    终于,船长的耐心等到了尽头,他头也不回地跨出房门,只留下一句话:“李四,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李先生,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与痛苦,拍着我的肩膀说道:“米特兰,我帮不了你了。我会告诉你的父亲,说你不小心失足落海了,然后会给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安心养老,并且能抚养你的弟弟妹妹们,你就安心去吧。”

    我没有再问什么,李先生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从以往犯错的水手总会不知不觉地消失可以看得出来,“乘风”号的船长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我并不知道,当初由我去照看月儿的时候,李先生其实也是非常担心的,因为那鱼缸里放着的可是足足可以买下一个王国的财宝。如果当时我一时贪心拿了其中的任何一样,那么只怕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可是现在,它们统统不见了,连一个金币也没有留下,甚至连月儿也不见了。所以我想,我也应该从这条船上消失了。

    李先生把我送上船头,猛烈的海风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跳海的好天气。不过如果不想跳下去的人再有机会爬上来的话,这样的大浪跟飓风到是特别好的帮手。

    “李先生……”我望着身边的这位一年多以来教会了我无数知识的老先生,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李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你可以告诉我,那次我见到过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吗?她住在这条船上的哪里?”

    李先生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我答案,只是摇着头说道:“你不该想她,也没有资格想她。”

    我默默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是的,像我这么一个低贱的人,又是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再去想一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看到我脸上的失落,李先生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不仅是你,就连我,甚至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想她,而她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什么?她到底……”

    一个大浪猛地冲到甲板上,站在船头的我被狠狠地抛了起来,又重重地拉到海里,我没有说完的话连同苦涩的海水一起堵住了我的喉咙。

    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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