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善恶终有报，天道何昭彰上

    赵旻心念电转，旋即了然。

    刘艾之才智，决不在贾诩之下！

    他已知老子存了传位于太子之心，这是在委婉提醒老子，要尽快去找伏完聊一聊。

    最妙的是，刘艾什么都没说！

    好一个投名状！

    赵旻不动声色地看向满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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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满宠微微颔首，赵旻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伏完和刘艾是一伙儿的！

    我去！那老子还做什么恶人！

    连刘协老丈人都…且慢，莫非是谍中谍？

    老子暂且静观其变！

    于是，赵旻笑着抱拳。

    “此事的确可喜可贺！刘公为天子鞠躬尽瘁，旻深感钦佩！

    刘公勿忧，若天子喜得皇子，旻必悉心栽培！惟愿皇子聪颖灵慧，仁厚爱民！”

    刘艾深深望了赵旻一眼，见其人脸上虽含笑，一对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心中一惊。

    未意卫将军城府竟深如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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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怪赵旻城府深，委实是其人处境太过于险恶，许都这滩水何其深！

    杨彪、孔融是纯粹的汉臣，他二人是一伙儿；

    荀彧需考虑尚书台、荀氏利益，钟繇也需考虑钟氏利益，这两个颖川士族，及其二人背后势力，又是一伙儿。

    伏完是刘协老丈人，已经与刘协绑到一起，他不能不帮自己女婿；至于其余汉臣，则都是摇摆派。

    此外，许都内还掺杂着曹操残党…好吧，如今这些人都已被宠哥收下；

    刘表耳目、当年刘焉如今刘璋的耳目、袁绍耳目、孙策耳目、张鲁耳目、张燕耳目……

    甚至是刘备的耳目，皆在许都暗藏。

    这滩水有多浑，可想而知。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赵旻开始同情已赴义的曹老板。

    刘晔见刘艾、赵旻都不再开口，便只好接起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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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卫府而今仍有缺额，且我主卫将军志在复兴汉室，未审钧意若何？”

    按照宗室辈分，刘晔、刘勋、刘虞、刘繇、刘岱、刘焉、刘表、刘艾都是平辈，他们都是刘协的皇叔。

    其中刘晔还是汉光武帝刘秀嫡亲后代。

    所以，刘晔这声“兄长”喊得毫无问题。

    刘艾见赵旻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心知自己这个投名状力度不够狠。

    于是他咬咬牙，心一横：“卫将军，刘子台对其人罪状供认不讳。”

    赵旻眼中精芒乍现。

    “刘公之意为？”

    “刘子台篡逆重罪罪大恶极，且证据确凿，老夫当与卫将军一起，向天子禀明此事！”

    赵旻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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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旻也站起身抱拳还礼，心中颇有些苦涩。

    董卓老贼把持朝政时，刘艾便是老贼的丞相府长史；李傕当朝时，刘艾这个侍中甚至可以干预尚书台。

    刘艾在刘协迁都许县之后，更是第一时间果断投入曹操麾下，此后其人又曾与太史令王立私言，向曹操献“五德土代火、魏当代汉”之说。

    而且，刘艾这个“宗正”之职，还是曹操表封。

    更别提，刘艾还是屡次“劝进”曹操父子的急先锋。

    赵旻颇为不喜如此无节操之反覆奸徒，所以自他进许都后，便始终对刘艾爱搭不理。

    但怎奈何刘协这个分不清敌我的傻子，对刘艾颇为信重。

    何况赵旻也始终担心，袁绍若暗中收买刘艾…后果将不堪设想！

    袁绍收买刘艾，难度不大。

    所以，赵旻只好被迫将刘艾收入麾下，并赐予其人关内侯之爵、千亩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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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能给刘艾的，绝对超不过这个标准。

    所以赵旻只是为了自保。

    要知道，自中平六年（西历189）起，刘艾便一直任侍中、宗正等内臣。

    刘艾若说刘协非汉灵帝刘宏血脉，再胡乱捏造出大量难以查证的证据…

    这个后果…

    赵旻别无选择，只能招揽其人。

    在从北军军营赶往卫府的路上，赵旻盘算的便是此事。

    一言蔽之，刘艾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然而，刘协却偏偏信重其人。

    被赵旻重赏、并成功抱住赵旻这根大粗腿后，挂件刘艾继续献上投名状。

    他将那疑似为《起居注》的简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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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请看，自主公返许都之后，天子便几乎夜夜临幸宫中贵人…”

    赵旻忽略了刘艾那如苍蝇一般的唠叨、以及刘协那超凡的体力和肾精。

    他凝神仔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隶，见其上没有“女官”、“伏梦”等字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待赵旻确认完毕刘协近两月未临幸伏梦后，刘艾也刚好讲到最后一句。

    “主公，依老夫看来，伏皇后之身孕，应已有月余，是以光禄勋近日心情颇佳。”

    赵旻默默吐槽：自家女儿怀了天子血脉，伏完心情不好才怪！

    赵旻突然反应过来。

    不妥！大为不妥！

    伏皇后已有身孕，老子必须尽快送步茶师进宫。

    万一刘协一时兴起，临幸伏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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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亲卫的声音打断了赵旻的胡思乱想。

    “来者请止步！报上名来！”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随之传来。

    “某乃光禄勋！求见卫将军！”

    赵旻朗声道：“请光禄勋入内！”

    少顷，头发花白、略显老态的光禄勋伏完便匆匆行至门外。

    其人着鹖冠、绛色深衣，显然是刚刚觐见刘协。

    此刻，他立于门外，向赵旻躬身抱拳。

    “见过卫将军！见过诸君！”

    众人早已站起身，纷纷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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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完也不多说废话。

    “卫将军，刘子台已畏罪自尽，天子召某进宫问明详情。”

    言罢，伏完看向赵旻。

    赵旻会意，复又看向刘艾。

    刘艾笑道：“卫将军，光禄勋，请随老夫来！”

    刘艾领二人走到后院一间静室，为他们关紧房门后，守于门外十步远。

    赵旻抱拳：“此地仅你我二人，光禄勋不妨明言。”

    伏完抱拳还礼。

    “卫将军，刘子台实亡于老夫部曲之手。关于此事真相，老夫已如实禀明天子。”

    赵旻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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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蹙眉道：“此事非宗正主使？”

    伏完坦然摇头：“卫将军，宗正虽已伪造刘子台之供词，且将欲下手，然此事确与宗正无关。”

    伏完的意思是：刘艾慢了一步。

    赵旻心念电转后，脱口道：“伏雅？”

    伏完先是愕然，旋即露出钦佩之色，抱拳苦笑道。

    “卫将军英明！正是犬子指使。”

    赵旻大脑功率全开，高速运转。

    绝对不是宠哥！宠哥明显不知情！

    也非荀攸、贾诩那两个老银币…程昱也不像…赵俨不可能…蒋济尚未出仕…司马懿尚在温县…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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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谁给伏雅支的招呢？

    陈登…臧霸…赵旻果断跳过这二人。

    他们根本不需要借刀，自己便能动手。

    赵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也抱拳苦笑。

    “光禄勋，阿雅绝对想不到此节，不知何方高人背后指点阿雅？”

    伏完摇头：“老夫亦不知。总之，天子虽对此大发雷霆，却无法怪罪犬子。”

    这是一定的。有人想害自己妹夫，大舅哥替妹夫出头杀了那人，这难道不对吗？

    然而…以刘协一贯刻薄寡恩的风格来看，伏雅如此做，惹下了大祸！

    赵旻呵呵一笑：“光禄勋不妨明言！”

    【作者题外话】：诸公见谅，毫无意外，毋庸置疑，云某又有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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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误事也！

    前文提过，刘艾本名刘芳，因避曹魏齐王曹芳之讳，被改名为刘艾。

    本书便以刘艾为准。

    类似者如陆逊本名陆议陆伯言，避“高粱河车神”赵三之“义”字，被改名为陆逊陆伯言，显而易见，其人字与名已不符。

    刘艾之事，前文已详细介绍，此君颇为通达。

    好，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上一章，咱们说到那些“爷年轻时是游侠，混的不是江湖，是义气！”的高门子弟。

    这一章，咱们从游侠与权门附庸说起。

    游手好闲的权门子弟，自然会被归入游侠之列。

    但山林草莽如果押宝成功，也可以被官修史书美化为“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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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型者，有许褚、典韦、李通、臧霸等人。

    许褚是曹操的谯沛老乡，年轻时跑到汝南做贼。

    其人聚众千余家，保壁为寇，替地主老爷助拳，对抗黄巾。

    许褚这种收钱卖命的“坐寇”（与流寇相对），合理的身份划分，应该是“地主家的恶奴”或者“山野间的强盗”，但最终竟被划入游侠之列。

    水涨船高之下，跟随许褚的流氓团伙，也被官修史书美化为“侠客”。

    太祖见而壮之曰：“此吾樊哙也。”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诸从（许）褚侠客，皆以为虎士。--《魏书许褚传》

    典韦从军之前，是著名的江湖杀手。收钱卖命，不问是非，毫无忠义可言。

    其人屡屡犯下巨案，震动州郡（见《魏书十八》）。

    典韦这样“图利不图义”的人物，竟被《魏书》美化为“有志节任侠”。

    其人犯下灭门大案之后，又“被豪杰所识”，实际就是投身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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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韦）形貌魁梧，旅力过人，有志节任侠。--《魏书典韦传》

    李通是江夏豪强，丧乱之际聚众二千余家，又陆续兼并同乡的部曲势力，还袭击当地的黄巾大帅，震动一方，被称作“李通淮汝”。

    这样一个脚踏黑白的地方武装，被美化为“以侠闻淮、汝之间”。

    可见“侠”有多么不值钱，多么廉价。

    李通字文达，江夏平春人也。以侠闻于江、汝之间。--《魏书李通传》

    当然，类似与臧霸、刘备、鲁肃、甘宁、凌统等人，亦在本传中被美化为“侠客”。

    实际臧霸、甘宁是山贼；

    鲁肃、凌统是部曲帅；

    至于刘备窝奸聚众，更是人所共知。

    他手下的头号大将，就是河东的亡命徒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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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蜀书先主传》

    （关羽）亡命奔涿郡。先主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蜀书关羽传》

    说穿了，这群地方豪强势力，本质是“薛定谔的游侠”。

    满满的量子力学不确定性。

    如果遭到官军剿灭，那他们自然便成了“寇、盗、匪、贼”之属；

    但如果侥幸发迹（如刘备）或押宝成功（跟对了主子），那就可以鸟枪换炮，成为开国功臣。

    甚至其众早年的流氓生涯，也会被一并美化为“游侠之事”（如典韦、许褚、臧霸、甘宁等人）。

    由此可见，“游侠”的标签儿，根本没有荀悦说的那么伟光正，其本质是“以成败论英雄”的遮掩之词。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亘古未变。帝辛一时雄主，只因牧野战败便沦为商纣，遭万世唾骂。

    可见失败者从来都没有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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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论语》

    袁绍也是一个典型例子。

    因此，史书中大量出现的“盗贼”，其实就是游侠的另一种面貌，是对“失败的、站错队伍的游侠”的蔑称。

    在平行时空中，袁术君临天下，郭祖、公孙犊、管承、于毒、李大目、张白骑之流，则出将入相。

    毫无疑问，这群草莽的早年故事，也一定会被美化为“轻侠仗义、知名当世”。

    就如同许褚、典韦等辈，如果不是因为恰好跟随曹操（且曹操恰好成功），那他们在史书中必然湮灭无闻，遑论留下侠名。

    显而易见，古代语境下的“侠”与“贼”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看书写立场与人物成败而已。

    因此，游侠与流寇，在许多情况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比如袁术是个“好游侠”的高门子弟，但在穷途末路之际（199），竟想投奔天柱山的部曲帅陈兰、雷薄。

    （术）为太祖所败，奔其部曲雷薄、陈兰于灊山。--《魏书袁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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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知陈、雷二人是在当地做贼的“山大王”，可见袁术已经窘迫到“落草”的地步。

    可想而知，如果袁术在某个平行宇宙中发迹，那天柱山贼的履历中，必然会记上一笔“昔在天柱，保山抚民，人众归焉，以侠烈从太祖”之类的溢美之词。

    袁术的苦情人生，便是从“侠”到“贼”的生动反映。

    荀悦作为汉末著名的时政评论家，对“游侠”的定义，难免掺杂个人立场。

    荀悦是汉献帝的侍讲，且与曹操不睦，因此许多言论，都是其政治主张的反映。

    时政移曹氏，天子恭己而已。（荀）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乃作《申鉴》五篇。--《后汉书荀淑传-附传》

    客观评价，“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的定义，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

    至于“以正行者为武毅，失之者（走邪道）为盗贼”，则无疑是荀彧族兄荀悦“高门出身、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构与想象罢了。

    从《三国志》的实际书法来看，游侠与盗贼的区分，根本无关乎“正道与邪道”，而是“以成败论英雄”的牵强附会。

    看袁绍、袁术、曹操、许攸等人少时的作为，完全是群游手好闲的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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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许褚、典韦、甘宁等人，则干脆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草菅人命的恶匪。

    （甘宁）少有气力，好游侠，招合轻薄少年，为之渠帅……放所将夺其资货，于长吏界中有所贼害，作其发负，至二十馀年。--《吴书甘宁传》

    上述两类人物，与侠义精神完全不沾边儿，遑论“履行正道”。

    说穿了就是贵游子弟、以及权门附庸而已。

    既然侠客不能以身作则，那盗贼也该重新定义。

    其实乱世中“侠”与“盗”的界限是相当模糊的。

    比如“气侠”的袁术，最终便沦为“草寇”。

    更为悲剧的是袁术的“落草申请”还被山大王拒绝了，可谓落地凤凰不如鸡。

    （术）奔其部曲雷薄、陈兰于灊山，复为所拒，忧惧不知所出。--《魏书袁术传》

    所谓的游侠，是穿梭在灰色地带，游走黑白之间的人物，要么成功上岸、要么彻底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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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所谓的“临危受命、以救时难而济同类”，不过是学者的美好想象罢了。

    理由显见。

    因为“轻财仗义、临危救难”的行为，需要庞大的财力物力为支撑。

    而“不事生产”的游侠，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遑论救他人之苦。

    因此见于史书的“侠”，往往托庇于权门。或是贵游子弟，或是豪门附庸。

    就算荆轲、聂政、专诸等“侠之大者”，背后也无一例外有大金主为靠山。

    世有三游，德之贼也。一曰游侠；二曰游说；三曰游行。

    乱世焉存浪漫主义？不过争名逐利耳！然则，英雄浩气长存矣！云垂赏竹涛的汉末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