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苟到底的代王
虞祯再看右卫将士果然精悍超群，也是一番感慨，说道： “朱学士，内阁也有廷寄，是给杨选、吴瑛的，责令他们严厉约束义勇，尽力弥合……嗯，我呢，司礼监也有说法，就不跟你说太多了……嗯，总之呢，眼下大局为重，皇上和朝廷，要的都是宣大稳如泰山。我看呢，暂时也不会有大事了，你干脆就回城，否则人心疑惑啊……” 嗯嗯， “我明白，我明白……” 朱墨点点头，心里又是一阵失望—— 刚夸你好呢，你就又糊涂了！眼下哪里是没有大事？而是大事才刚刚开始啊……你怕是被杨选他们一顿奉承，给吹飘了？怎么不想想，前几天还剑拔弩张呢？难道是一场误会？ 试想， 他朱墨怎么可能相信杨选他们会就此认栽？这几天前还要喊打喊杀呢，这么一下就化解于无形了？ 但他不想跟虞祯这种人纠缠这些问题，只是笑道： “老虞啊，多的也不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可以回城，但是我也要以钦差身份，调一部分右卫入城换防，你看如何？” 虞祯怔了一下，心想：你总是觉得普天下的臣僚都是严家党羽，又说别人要害你……这大明要真有那么多坏人，还不早垮了？杞人忧天罢了…… 但按照本职身份，他是不能过问这些事的，当即点头答应。 朱墨却是忍不住摇摇头，暗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就那根筋！天下要是真的好，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可见还是以自己为本位，只要自己安稳，就说天下也安稳……可这就会屈了那些不安稳的人啊！ …… 次日， 朱墨在百人队、右卫一千人的簇拥下，再次进入大同城。 这一番入城，杨选、吴瑛、李宠等人还是在相同的位置迎接，百姓也在两边观望，但气氛和感受却是完全不同。 杨选等人依旧面目和善，似乎朱墨才第一次来大同，之前没有见过似的。朱墨也是笑脸相迎，似乎双方真的是第一见面，显得亲热无比。李宠忍着丧子之痛，在仇人面前也是做足了功夫，却是看不出一丝异样。 朱墨心想：你儿子是个混世魔王，你平时不管教，才有了杀身之祸，真明白世理，就应该痛定思痛才是，又何必装成这样呢？而你装成这样，不是反而暴露你仍然怀恨在心吗？ 这次， 为了照顾各方情绪，朱墨同意接风洗尘。而宴席上，杨选也很痛快地表态，复了麻禄的参将之职。朱墨则让欧阳安他们八个人回城。 一切就此化解于无形。 朱墨照样住在华严寺，终于睡安稳了一夜。 …… 次日起来， 朱墨巡查了一番，让右卫驻扎在北城，又给杨选提议，在巡抚衙门见了其他十二卫的参将副参将。 总体感觉，这些人也没有太大问题，都是杨顺、杨博、杨选这些严家党羽裹挟起来的。说到底，大部分都算是站中间吧，谁强就靠过去，谁弱就压过去，无非就是为了个荣妻荫子罢了。 此时，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清晰，他们自然是不敢有二话，毕竟，大同卫军受到皇上嘉奖，总是少不了大家的好处不是？ 而杨选他们，这些微妙的态度变化，虽然十分痛恨，却也毫无办法，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势了。小阁老早已来信，认了栽了，叫大家把力往一处使，最后一击一定要成功云云。小阁老都这样说了，大家又能如何呢？毕竟，就算最后栽了、败了，也是他严家人先丢了脑袋。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罢官嘛…… 朱墨评估了一下，自认为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而这几天，兵部的后勤队也已经把铁锅等等东西运到城内。 看来，一切都已经安好，就等马芳、李文进、王崇古的消息了。而麻禄他们也打听到：一支三四千人的马队，几天前，曾在得胜堡以北四五百里的小石山一带出没…… 对此，朱墨敢料定，一定就是马芳、李文进，他们或许已经掌握了更重要的军情，正在极力拖延和扰乱俺答的部署。但想到这里，又担心他们的安危…… …… 与此同时， 代王府，气氛却出奇的冷僻安静。 这里好像是个世外之地，虽然同在城中，却对所有事情显得漠不关心。仆人们、婢女们、亲卫们，聊得也是家长里短，从来不谈城中大事。 这是代王严令的，凡王府中人，一律不准过问宣大事务。 这其实也是大明王府的常态，也只有这样，才会省去无穷无尽的麻烦。毕竟，全天下人都盯着呢！他朱家的皇族居于世人之上，享尽荣华，却没有相应的事功支撑，早已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弘治以后，朱家皇族更是经常受到百官的逼迫，有的甚至死得很惨。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话本、大书听多了，“岳武穆枪挑小梁王”这类段子入了心。大明的百官特别喜欢跟皇族做对，只要是个当官的，就喜欢盯着当地王府，一旦抓到把柄，就会发动读书人和百姓百般攻击。 如果朝廷、内阁里的党羽交相呼应，就经常演变成针对皇家的攻势，而每一代皇上为了自保，也往往会牺牲掉几个藩王、郡王。 自然的，每次事情结束，攻击皇族的官儿就成了天下人眼中的英雄，很快就会得到升迁。而皇族呢，天然的就是坏人，所有王府都是无法无天的地方…… 朱廷埼已经五十多了，此时漫步在自己的园林里，对眼前和平生的所有一切，都已经觉得很满足，他也不是没干过事儿，年轻时曾出头为几个小藩王讨要欠银，也曾亲临过战场，带着亲卫与俺答对峙……但这一切都已经远了，他如今只想着平安离世，让儿子鼐铉继承王位。 他也不是没听说大同城内的流言，对所发生的的事态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但外面闹得再凶，不是也没影响他的代王府吗？ 他觉得，这就是自己高明的地方—— 早早就把二百人的亲卫队也交出去了。自己手上没兵，也就威胁不到谁，也不可能被谁抓小辫子……不像那个饶阳郡王，小小一个郡王，却闹腾得满世界都知道，排场比他一个藩王还大！这不就出事了？李宠的儿子被人就地正法，他饶阳郡王就能脱清干系？ 朱廷埼自然也听闻了朱墨，在他眼里，这个朱墨还真有点意思，跟所有的官儿都不同，此人想要变法，使用的手段也与历来的权臣不同，追求的目标更是匪夷所思…… 没错，这个人没有攻击皇族，但不知为什么，朱廷埼觉得这个人比所有的官儿都更危险！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最终会是天下皇族藩王们的掘墓人，朱家的子孙后代，也许不会再有如今这种优游富贵了……应无物的大明：从1566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