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

    江希晟当时在国外度假，听朋友说起宋宁的事，知道沉聿修多了个“妹妹”，还对她挺宠。

    江希晟对宋宁产生好奇，因为他清楚，沉聿修这人，外表看着热，心里是冷的。

    他奇怪沉聿修怎么就对一小屁孩上心了。

    没几天，江希晟就接到了沉聿修的电话，说是想买最新出的一款手机，还说一定要白色的。

    正好当时江希晟在国外无聊，他就提前结束假期，带了叁个手机回去，两个给了沉聿修，一个给沉佳怡。

    交手机那天，他发现沉聿修手上戴着块电子手表，问他戴这玩意儿干嘛。

    沉聿修说跑步。

    当时江希晟以为沉聿修说着玩的，毕竟除了男子1000米，他还真没见沉聿修怎么跑过。

    只是他没想到，沉聿修没开玩笑，一跑就坚持了十多年。

    有次江希晟问他，怎么突然改性，想去跑步了。

    沉聿修笑着答他，说跑不过小孩，挺丢脸的。

    那小孩是谁，不用说也知道。

    江希晟第叁次见到宋宁时，就非常确定自己不喜欢这小孩。

    这小孩也不知道有什么鬼魅力，他最好的朋友和喜欢的女孩都围着她转，每次几个人出去玩，带上宋宁，他们的关注点都放在宋宁身上。

    哪怕江希晟知道宋宁是宋义城的女儿，他也不认为这臭屁小孩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反而看宋宁更加不顺眼。

    江希晟跟宋义城没什么接触，但沉聿修和沉佳怡两人，小时候总是把“宋叔叔”挂嘴边，尤其是沉佳怡，对“宋叔叔”堪称迷恋和推崇到极致。

    就一个老男人，也不知道哪里吸引沉佳怡了，那么大大咧咧的人，每次见到宋义城都脸红。

    江希晟哪怕知道，也不肯承认，自己对宋宁的厌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宋义城。

    或许是察觉到江希晟的反感，宋宁对江希晟也没什么脸色，江希晟看她那样，便忍不住想捉弄她。

    有次宋宁从外面回来，没找到沉聿修，江希晟故意跟她说，沉聿修很快会去外地读书，以后她回家就见不到沉聿修了，要她早点习惯。

    宋宁听完，当场咬了他手臂一口。

    江希晟本来就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像沉聿修那样纵容她，也反击了回去。

    说起来，是有些欺负人，当时他都186了，宋宁差了他快半个身体，他稍一甩手，宋宁就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从门口进来的沉聿修和沉佳怡逮个正着。

    沉佳怡跟护犊子一样，护着宋宁。

    沉聿修反而没说什么，去扶起宋宁。

    宋宁起来后，问沉聿修是不是很快就会去外地读书，沉聿修低着头说是，好像他做错了事。

    江希晟看不惯沉聿修在宋宁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儿，想插嘴，被沉佳怡揍了一拳。

    宋宁仰着头，姿态像个诘问者。

    两人就那样站着，明显的身高差，但没人觉得她在沉聿修面前是弱势的，甚至是占据优势的那方，而这个优势是沉聿修低下头给她的。

    那时候江希晟就想，这哪是多了个妹妹，简直是多了个小祖宗。

    江希晟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没多久，沉佳怡突然要教宋宁格斗术。

    江希晟说沉佳怡小题大做，他难道还能欺负一小孩不成。

    当然，前提是这小孩不招人烦。

    他是真没见过宋宁这么烦的小孩，虽然他身边也没什么小孩。

    宋宁也不知怎么发现他喜欢沉佳怡。

    一天天缠着沉佳怡，占据了她大量空闲的时间，还从中阻拦他跟沉佳怡的独处，让他连解个馋的机会都没。

    每次江希晟看着宋宁跟在沉佳怡身边，用得瑟的表情看他，江希晟就气得牙痒。

    沉佳怡成了江希晟老婆后，他曾问起这事。

    沉佳怡说，是沉聿修提醒她，教宋宁点格斗术，让她有自保能力。

    沉佳怡当然同意。

    她和沉聿修格斗术的启蒙老师，就是宋义城。这对她来说，有传承的意义，所以当时只要一有时间，她就花在宋宁身上。

    当晚，江希晟坐在床上，有些无语。

    他这是被好兄弟卖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只当比起宋宁，沉聿修还是在乎他这个好兄弟的，不然以沉聿修的性格，真要护一个人，怎么会什么也不做。

    头几年，江希晟还时不时欺负下宋宁，等后来，他发现宋宁练得有点像样了。

    无论是嘴皮子，还是格斗术，竟然没小时候好欺负了。

    宋宁那嘴皮子，在江希晟长年累月的逗弄下，越来越溜，心性也越来越稳，对很多激话都置若罔闻，到后面，也就搬出沉聿修，她才控住不住情绪。

    至于格斗术，沉佳怡对她很严格，她竟然也没喊放弃，无论沉佳怡怎么锻炼她，她都忍下来了。

    沉聿修从来不阻止沉佳怡磨练宋宁，但很少去看宋宁锻炼，每次宋宁练防身术的时候，他不是锁房间里学习，就是练琴，有时候还会跟江希晟闲聊。

    江希晟问过沉聿修，宋宁怎么坚持得下来，沉聿修笑容浅淡，说她慕强。

    江希晟那时真信了沉聿修的话，直到知道沉聿修拒绝了长清的特招，他才知道，原来他跟宋宁达成了协议。

    只要宋宁能跟着沉佳怡学满一年格斗，沉聿修就推迟去外地上学的时间。

    宋宁那时候还小，不懂一旦拒绝录取通知，那年就没办法再去外地上学了，而沉聿修在达成协议前，早已经拒绝了。

    沉聿修是先扔了自己手上的筹码去跟宋宁交易的。

    暑假结束，宋宁也要上一年级，本来她那个岁数，就比其他小孩上学晚，她为了不让沉聿修离开，闹着不肯去上学，说要跟沉佳怡训练。

    沉佳怡当时还是高二学生，比小学开学早几天。开学那天，宋宁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偷偷跟到了学校，找到了沉佳怡的班级。

    江希晟跟沉佳怡同班，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一群高中生围着一个小学生又逗又闹，沉佳怡坐在一旁笑得形象全无。

    后来班主任进来，一见到宋宁，就问家长是谁，沉聿修当时听说了这事，从隔壁班跑过来，说是宋宁家长。

    宋宁似乎是忍不了一群恶趣味的高中生，见到沉聿修，立马蹿了过去。

    她被绑的歪七扭八的数根马尾辫，散的散，乱的乱，终于有点正常小孩的模样。

    沉聿修见到宋宁，忍了忍，拳头挡着嘴角，可惜没掩住笑。

    当时宋宁就生气了，小小的个子，瞪着沉聿修，胡乱抓自己的小辫子。

    沉聿修当着全班人的面，蹲下哄着宋宁，那神态，跟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相似，又不那么相似。

    后来，宋宁经常跟苏清如，出现在沉聿修的竞赛现场。

    沉聿修得奖时，总是把奖牌给宋宁。

    宋宁挂着掉到肚子的奖牌，到处显摆，跟那奖牌是她得的一样。

    久而久之，全校的人都知道，沉聿修是个极度妹控，很宠家里的妹妹。

    宋宁那强烈的好胜心，恐怕也有那时候的影响。

    宋宁小学读的是贵族学校，上小学那会儿，被同班一小孩带头孤立、欺负。

    整整一年多，宋宁没说，没人知道。

    直到二年级的时候，宋宁学校组织去博物馆参观，苏清如接到老师电话，说宋宁跟人打架。

    江希晟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跟沉聿修、沉佳怡回去看那臭屁小孩。

    苏清如把人接回来时，宋宁头发散着，前面头皮秃了一块，校服皱巴巴的，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见到他们在，又立马趾高气昂地抬了起来，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

    苏清如是了解宋宁的，没在她面前说具体情况，等宋宁被人带去换衣服后，才大概说了下。

    宋宁一直在学校被几个小孩欺负，这次那些小孩想把她关进展览的箱子里，宋宁不肯，跟那些人打了一架。

    一打多，凭着她那半吊子的学习成果，当然是打输了。

    江希晟以为自己会趁机嘲笑宋宁，没想到听到她被欺负，他还挺不爽。

    再怎么说，是沉聿修的妹妹、沉佳怡徒弟，即使他不喜欢她，也轮不到外人欺负。

    没几天，他就找了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把那几个小孩拦了，揍了一顿。

    沉聿修跟着沉效岳、苏清如去了趟校长室，回来就开始研究工商管理、财务金融、法律等资料。

    这仇记了一年多，然后沉聿修把那带头小孩父母的公司给举报了。

    利用信息优势操纵证券市场罪。

    听到沉聿修说出“子不教，父之过”，江希晟就知道，自己没结交错人，够狠。

    沉聿修参加高考，以市理科状元的成绩被长清再次录取。

    江希晟本以为沉聿修去外地上学，宋宁会强烈反对，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江希晟想，沉聿修总算能摆脱宋宁这只人形挂件了，谁知道，他还是低估了宋宁的缠人程度。

    当时，他时常会跟沉聿修他们寝室的人出去玩，有人问他，沉聿修女朋友长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不然怎么天天晚上打电话，沉聿修都能不腻。

    江希晟一听，就知道那“女朋友”是谁。

    他那手机通讯录里，能天天通话的除了那小屁孩，还真没其他人了。

    江希晟是受不了天天跟人通话的，沉佳怡除外，那时候沉聿修对宋宁显然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竟然对宋宁容忍到那种程度。

    事实证明，沉聿修对宋宁的容忍是没有下限的。

    宋宁惹是生非的本领与日俱增，动辄就请家长。

    沉聿修上学期间，除了申请加大研究生资格，还需往返两地，日子过得比狗还累。

    这情况一直到沉聿修出国，才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多少。

    宋宁喜欢玩，尤其是机车，小时候别人的玩具是汽车，她的是摩托车。

    她未满15岁，就开始在练车场里玩真的。有次偷开上路，被交警抓了，沉聿修知道后，当天买了机票飞回去。

    沉聿修曾说宋义城也喜欢玩摩托车，所以明知以宋宁的性格，玩机车可能有危险，他也没阻止她继续玩。

    沉聿修当时还觉得自己对宋宁好，是因为宋义城的缘故，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是爱上宋宁了。

    不过，沉聿修很快就察觉了。

    当时刚好几个月后，是宋宁生日，沉聿修就留国内几天，帮她准备生日礼物。

    某天，国内应是半夜，沉聿修突然给他打电话，跟他扯一堆有的没的。

    江希晟当时正在跟人玩牌，接到他没有重点的电话，没想通。

    这事，不像沉聿修，沉聿修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第二天，江希晟就回过味儿了。

    沉聿修他妈是开窍了。

    他们聊了20多分钟，重点是那句漫不经心的“你对佳怡是什么感觉？”。

    至于他喜欢的人是谁，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