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选择

    【第二十四章】

    关若涵拿着刚煮好的咖啡，面带微笑在宋奕龙面前，徐徐为他注入到眼前的灰白色咖啡杯里。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宋奕龙迷人的弯月笑眼又浮了出来，嘴角的弧线和梨涡也堆了上来。

    那原本是个一般的冬日早晨，宋奕龙啜了一口咖啡后，想起前一晚睡前所读的书，还未到一个段落人就睏了，现在边喝咖啡正是接续下去的好时机，便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在厨房等麵包烤好的关若涵，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她下意识的先望向走廊一眼，平时若有访客，都是sam在应付，但因为刚刚背对着，只听见他起身离开餐厅的声音，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让访客一直等在门口总是不好，便顺手摘下了围裙，往大门走去。

    「是谁啊？」她扬声问了一下。

    「胜星，您的早茶特餐。」门口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关若涵心想，或许是sam吃腻了西式早餐，想换换茶点吧？便不疑有他的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茶楼制服的白衬衫、黑长裤，对她递过来一只微冒着热气的塑胶袋。她微笑着接过后，问明了费用。

    「好，你稍等，我这就去拿给你。」关若涵客气的说，转身就打算往客厅的方向走去…突然！她感觉自己背后靠近颈子的地方，猛地一阵巨痛，全身的力气缓缓流失，连眼皮子也渐渐不听使唤…

    一直面无表情看着这转眼瞬间的年轻人，正伸手要接住失去知觉的关若涵，有个人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在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年轻人先是被这个闪出的人影给撞离了门边，想立刻站稳脚步，随即就发现自己的太阳穴上，已被一支硬冷的枪管给抵住，他识相的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宋奕龙眼明手快的抢在年轻人之前，牢牢的把瘫软的关若涵抱在怀中，接着狠狠怒瞪着被温明海用枪控制着的年轻人。

    「会长，你先带关小姐进去，这交给我。」温明海对宋奕龙使了个眼色，微微用枪管推了推年轻人的头，示意他转向，顺手替宋奕龙带上了大门。

    锁上大门后，宋奕龙先是熟练的检查了关若涵的状况，幸好只是被敲晕。他铁青着脸色，眼神充满不捨，让关若涵在床上躺妥，轻轻带上她房间的门，面无表情地回到客厅，等温明海回来。

    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对温明海来说并不棘手；他不久就现身在公寓里，站在宋奕龙面前向他回报所得到的讯息。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老爷子按耐不住了…」宋奕龙修长的手指轻轻靠着下巴，两眼还算平静的直视前方，语气却略有担忧。

    「会长，对不起，是我不够谨慎。」温明海低下头。

    「不，依照他的能耐，他只要找不相干的人跟着你，同时再慢慢部署就好，我们想防也防不了多久。」宋奕龙摇摇头说。

    听温明海拷问的结果，这个来者不善的年轻人确实是被雇来的要带走关若涵的，只是经过了层层关係，并不知道最上端下达命令的人是谁；而宋奕龙所担心的，除了关若涵的安危，还有自己的住处恐怕早已被人牢牢监视着，只等着像今天这样的时机一到，随时出手。

    「会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无论如何，兄弟们都听你的。」温明海言下之意很明白，即使违抗宋威的命令，也要保宋奕龙周全。

    宋奕龙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原本还只是一个温馨而寧静的早晨…那是他梦寐以求，原本这一辈子再也不敢奢望的生活，却因为关若涵，他终于尝到久违的平静。温明海这么问，他确实是该好好思考那些腥风血雨的江湖事，可是无论他怎么想，思绪却始终打转在跟关若涵在一起过的这段生活，那些争夺杀伐、逞凶斗狠的岁月，彷彿成了模糊的记忆，被他嫌恶着、渐渐试着遗忘…他下意识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明海却听得很清楚。

    「细佬，原本以为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活着，照顾所有的兄弟一点都不难，可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也不想再过一个人的生活…虽然一直以来，有你们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可是现在我最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我只想要她平安无事，不管我得付出甚么代价…」宋奕龙缓缓说着，语末甚至是无奈又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少爷…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做了决定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温明海看出了宋奕龙内心的挣扎，他曾替宋奕龙想过这个结要如何解套，但他认为这是宋奕龙的人生，他并不适合多说什么。

    宋奕龙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他眼里的温明海一如往常的冷静、脸上没有甚么表情，但他们本就是儿时玩伴，又有着过命的交情，宋奕龙顿时明白他的想法。

    「细佬，当真要这么做，我会对不起所有把命交给我的兄弟们…但是，现在我的命和她比起来，却一点也不重要，我…」

    「少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绝无怨言，就算要我们一辈子替你陷在这个江湖里，也绝无第二句话。」

    宋奕龙心里翻涌着一股激动，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声的感激这辈子恐怕都无以偿还的友谊。那不大的公寓客厅里，宋奕龙跟温明海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许多事情确实也不需要言语交代，那是他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再多文字都无法表达的情绪。

    「少爷，你跟关小姐，离开香港去台湾吧，我既能帮你好好安排，老爷子也控制不了。」过了一会，温明海突然说。

    「这…但是，老爷子马上就会知道是你…」温明海所言不假，台湾的关係是宋奕龙执掌青龙会以后独自发展出来的，早已不是宋威时代青龙会的版图，确实是能够脱离宋威的掌控；但，一旦宋奕龙去了台湾，温明海就成了罪魁祸首。

    「少爷，你别担心我了，我说过，要我一辈子代替你陷在江湖里，我也绝无怨言。」温明海看着宋奕龙，毫无退怯之意。

    其实，宋奕龙担心这么做以后，温明海可能会没命，但温明海没说出口的，是他有信心，宋威绝对不可能对他出手；毕竟，宋奕龙一走，能够控制青龙会大局的人，就只剩下温明海了，以宋威那种为了江山可以牺牲任何事情的个性，他绝不可能为了儿子和自己的一口气，让青龙会陷入兵荒马乱。

    「细佬，无论如何，之后你也得给我报个平安，知道吗？」宋奕龙看着温明海，心里有股小小的酸楚，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

    「少爷，如果没事，你先去看看关小姐吧，一切等我安排妥当。」温明海说着，看宋奕龙微微点了点头，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我走了以后，寧寧该怎么办…」宋奕龙站在原地，像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由。

    温明海本来手都已经搁在门把上准备开门了，听到宋奕龙幽幽说着，也突然愣了一下！或许是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但温明海确实还对宋奕龙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那是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他刚处理完一些事情，恰巧路过了七叔的大排档，却在附近看见了熟悉而意想不到的身影…

    「艾迪哥，你是不是怕了？你怕我们不会幸福？」方愫梅激动地拉着罗逸凡的手臂说着。

    「愫梅，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你懂吗？」罗逸凡很想撇下她的手，但方愫梅此时面带着泪、情绪相当激动，让他犹豫。

    「我不懂！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一辈子只想守着一个再也见不到的关若涵？！」方愫梅原本以为罗逸凡今天突然找她，是准备好要接受她的感情了，没想到不仅事与愿违，罗逸凡更是不断鬼打墙的重复他们只能是朋友。

    「这一切已经跟小涵无关了！」这时，罗逸凡突然提高了音量，也让还在附近的温明海，耳朵竖了起来。

    「你…你甚么意思？」方愫梅没想到罗逸凡竟突然这么说，反倒让她一时间愣住了，双手跟着放开他的双臂。

    「愫梅，我…我已经有喜欢的的人了，跟小涵无关。」罗逸凡边说边红了脸，也不敢直视方愫梅。

    「什么…？甚么喜欢的人跟小涵无关…」方愫梅一直在等待罗逸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谜底真的揭晓时，她没想到自己也难以承受。

    「对不起，我应该要早点说白的，我实在对不起小涵，也对不起uncle，因为我…我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罗逸凡一直认为，这件事他唯一愧对的只有关家父女，跟其他人一点关係也没有，所以才会一直窘着，没对方愫梅说清楚。

    「你说的人难道是…」方愫梅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局，看来当初是自己太见猎心喜，只知道那个无端出现的女孩子已经离开，没想到她早已住进了罗逸凡的心里。

    「是，就是寧寧，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她，我也知道她对我的心意，但是我却伤了她的心，是我没有那个福气，所以，我失去了她…可是，愫梅，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感情，是因为我…我已经认定她了…」罗逸凡最终还是宣判了她死刑，明明白白的。

    方愫梅甚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含着泪看着这个站在眼前的男人，突然发觉…他已经不是她一直爱慕的那位刚正不阿、正直帅气的罗逸凡，只是一个最后选择背叛未婚妻，却又不敢追求自己所爱的懦夫！原来男人到最后都是一样，面对感情永远只会装可怜。

    不晓得为甚么，她脑海里回想起很久以前，在酒吧里遇到儿时的邻家大姊姊，两人一轮黄汤下肚后，她曾经劝自己的一句话：”故事的结局永远不会是你和他”。当时她听来只觉得愤恨不平，没想到现在只能怪自己瞎眼的执着；原来，最后她的伤心，早就有人提醒过了！

    看着眼前这位长相仍然帅气的男人，他眼里的那个灵魂，早已经满载了背叛；不只是背叛了他的未婚妻、也背叛了她一直以来的盲目爱恋。于是，她走向前，想再看一眼这个早已变心的负心汉…

    「你…你不配，你只是一个想要合理化自己负心的男人，你活该！」方愫梅冷笑了起来，冷不防赏了罗逸凡一巴掌，转身愤愤离去。

    罗逸凡做好面对她任何情绪的准备，但这一巴掌也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楞在原地良久，思考着自己是否无论如何，都应该要基于朋友的关心去追上她的时候…

    「罗sir，你若想讨打，我可以帮忙，她已经走远，从此看清你的为人了。」没想到挡在他面前的人，竟是温明海。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罗逸凡听他这么说，惊觉原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人从旁窥视，有点手足无措。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温明海语气果断，听起来不像是邀请。

    「什么…你要是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就放弃翻了你们青龙会，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罗逸凡只觉得荒唐，他跟方愫梅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算被温明海从头到尾看在眼里，都不可能构成甚么威胁，这个人竟还异想天开的想跟他谈条件？

    「罗sir，你要怎么对刚才那个小姐无情无义，那都是你家的事。我想跟你交换的条件，是你真正想知道的那个人的下落。」温明海看着罗逸凡，有时候真不知道这种不会转弯的脑袋，到底是怎么爬上督察这个职位的。

    「你知道寧寧的下落？」冷静想想，温明海是宋奕龙的人，有些事情宋威不知道，不代表整个青龙会没人知道。

    「我甚至可以安排你去找大小姐，但条件就是你必须放弃关小姐，别再找青龙会的麻烦。」温明海阐明了这个交易的条件。

    罗逸凡有些迟疑了…虽然知道关若涵始终无恙，但终究是绑架案，他的职责所在，都不得不对这件事情负起责任；但…温明海说的人，却是他一心思念、却苦无音讯的宋思寧…

    「你…你们敢绑架，就知道有一天必须得付出代价。」罗逸凡看着温明海，总觉得这又是宋奕龙嘲笑他的表现，不由得有些怒意。

    「罗sir，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想清楚以后再回答我，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了，我是不可能再帮你的。」温明海完全不受他威胁。

    想起那天离开的时候，罗逸凡眼神中的喜悦、迟疑，温明海全都一五一十的描述给宋奕龙听。

    「细佬，你…你怎么会跟他谈这种条件？我青龙会难道斗不过警察？」宋奕龙听完，不由得闭起了眼睛，没想温明海竟会如此糊涂！

    「会长，对不起，我并没有想用青龙会向警察服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的道理。」温明海看着宋奕龙，本来一直硬冷的像石头的表情，微微软化了一些。

    宋奕龙看着他微妙的眼神变化，顿时之间懂了…他这个一向被人说不近女色、没有不良嗜好，一心一意只向着青龙会的兄弟，心里也有一块软软的角落，装着从小跟他们一块长大的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你…」宋奕龙不好再对温明海说甚么，毕竟能够为了喜欢的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他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罗sir答应我的条件，你应该就不用再担心大小姐了。」温明海说着又低下头。

    「细佬，说到这个，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宋奕龙像是想起什么，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后方卧室的方向。

    温明海说的没有错，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从此能过得幸福，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想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努力呵护的对象，就应该要尽力为她打算，让她这辈子都不要有任何的遗憾才是。

    宋奕龙的脑海里，出现了关若涵穿着新娘白纱，挽着她父亲的手臂，从教堂的走廊，缓缓要前往礼堂红毯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