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炮击

    十几颗红的耀眼的信号弹冲天而起，悬挂在空中久久方熄。即便是晴朗的午后时分，这特殊制造的信号弹还是吸引了所有能看到信号弹的人们的目光。

    码头上，街巷中，海面上，人们纷纷朝着天空中亮的耀眼的血红色信号弹抬头仰望，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他们既惊讶，又觉得颇为不安。因为这很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张延龄的计划本来就是潜入救人，成功之后发出信号得到接应然后撤离。

    昨晚陈式一等人潜入失败，结果让张延龄不得不困于山崖海边林地之中。为了不暴露位置，张延龄自然不会主动的发射信号弹。今日午后时分，被阿方索的人马围困之后，张延龄本应该第一时间发射信号弹求援的，但是一番折腾下来，他却居然忘了这件事了。直到此刻，阿尔梅达的提醒，他才猛然想起这件事来。

    这也是他怒骂自己愚蠢的原因。居然忘了发射求救信号。自己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现在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了。

    张延龄对阿尔梅达倒是有些钦佩。他居然能猜中自己必有和外界联系的手段，提醒自己发射信号求救，当真是不简单。

    或许这便是身经百战的领军之人的直觉吧，或者说这是一种常识。他定猜出了自己不可能孤身犯险，必有外围的救援人手。所以他才提醒自己。

    阿尔梅达确实是个经验丰富洞悉局面之人，这么多年纵横海上不是浪得虚名，而是真的有头脑和判断力的人。

    张延龄随即将所携带的十多枚信号弹一股脑全部射上了天空，以表示事情的紧急。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人马能否及时赶来救援。因为此刻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抵达了进攻位置，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十几枚红色信号弹挂在天空十几息之后，然后相继湮灭。张延龄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皱着眉头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许自己人根本就看不见这信号弹，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也许即便他们看到了，也赶不及来救自己了。但无论如何，这是一种希望。这种时候，自然只能寄托于希望，寄托于奇迹。

    “啊。快看，东区那边有信号弹。红色的。”海伦娜大声叫了起来，指着东区海港上空的天空。

    张延龄当然也看到了，听着海伦娜和凯瑟琳惊喜的欢呼声，张延龄却保持着镇定。他知道，那是陈式一他们的回应。陈式一昨晚潜入失败之后，一定很是着急。但是他们无法强行闯入西区，只能藏匿在东区街市之中或者是山崖林木之间。

    看到自己发出的信号弹，他们也以信号弹回应。这当然也是向远处的兵马发出的信号。如果张隐和汪鋐他们的兵马已经到了进攻的位置，看到信号之后便会发动进攻。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抵达，是否能能看到信号，是否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这是你们大明帝国的兵马到了么？太好了，这是不是说，我们得救了？”海伦娜惊喜问道。

    海伦娜从未有一天会想到，自己身为一个佛郎机国之人，居然会为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兵马抵达而欢呼雀跃。

    “我们得找找可以躲避炮击的位置。这里的位置不理想。一炮便会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张延龄沉声说道。

    海伦娜愣了愣，愕然道：“你的兵马不来救我们么？”

    凯瑟琳轻声道：“海伦娜，就算他们来，我们也得活着等到他们。那些船已经靠近了。”

    海伦娜看向海面，七八艘佛郎机战船已经距离海岸只有数里之遥，很快便要进入射程了。她才意识到，炮击会在大明的援军抵达之前到来。大明朝的救援兵马也许没攻进来，自己这些人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张延龄沿着岩石攀爬，往山坡方向是不能去的，因为那会暴露在山坡上的敌人的火器射程之内。靠近海面的山崖尽头显然也不是个好位置，那是最容易挨炮子的迎面。所以，只能往两侧移动。

    东面一片乱石树林，荫蔽是可以的，但并无屏障。在西边的位置，张延龄发现了一个崖壁边的小小石梁。一块巨大的势头突出来，下方有个方圆不到丈许的平整之地。

    之前是被树木荆棘覆盖，所以并没有发现这里。如果这块岩石要是坚固的话，人躲在下边，倒像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炮击产生的碎石会被头顶上的巨石遮挡。而山坡那一面因为有崖壁阻挡，也不会遭到火器的袭击。

    这个发现简直让张延龄喜出望外。虽然对方只需换个角度，他们便像是爬在墙壁上的壁虎一般明显暴露在外，会成为活靶子。但是张延龄要的是撑过一段时间。躲过即将到来的这一轮炮击。所以，这里是目前最佳的躲藏之地。

    当然，张延龄必须做个测试，以防这块头顶的巨石松动，被炮击之后落下。那么躲在下边便会被砸成几个肉饼。

    测试很简单，张延龄在岩石左近引爆了两枚金瓜雷。轰鸣声之后，烟雾散去，左近树木荆棘乱石被炸的乱七八糟，但是那块突出的岩石却是岿然不动，反而露出了它的质地。那是海边的花岗岩的质地，坚硬无比。并非风化的散岩。

    张延龄立刻行动，用绳索将海伦娜和凯瑟琳先送下石梁，然后将阿尔梅达背着，顺着绳索爬了下去。小小石梁容下四个人在此，瞬间显得拥挤不堪。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落下去，摔到山坡的乱石和荆棘之中。

    片刻之后，海上佛郎机战船的炮击开始了。七八艘佛郎机战船在海面上一字排开，以侧舷数十名火炮开始对这片山崖进行炮击，一时间轰鸣声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石块树木烟尘四处横飞，当真是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躲在石梁上的几人耳朵要被震聋了，头顶上乱石树木簌簌而下，烟尘将他们全部包围。脚下不时有石头砸中石梁崩到他们身上。

    海伦娜和凯瑟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尖叫着不知所措。张延龄伸手将她们搂在怀里，用身体为她们遮挡碎石的侵袭。三人紧紧抱在一起，挡在阿尔梅达身前，忍受着这炮火的轰炸的煎熬。

    事实上炮击只进行了三四轮而已，但在张延龄等人看来，却像是无休无止一般的漫长。海伦娜和凯瑟琳在张延龄的怀里颤抖着，口中不断的祈祷，不断的祈求上帝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炮击声停了。烟雾弥漫在周围，众人目不能视物，但是很快，他们便能听到山坡上的鸹噪声。

    张延龄知道，那是山坡上的佛郎机士兵准备来检查一下炮击的战果了。

    张延龄岂能让他们靠近，取出了一枚金瓜雷，听着对方的动静。在烟尘吹散之前，在对方的士兵踏足山崖的时候，朝着山崖上的乱石里将金瓜雷丢了上去。

    轰隆一声巨响，众佛郎机士兵立刻叽哩哇啦的飞奔逃回山林中。这手雷倒不是要炸死多少敌人，要的便是将他们吓走，不让他们靠近。

    佛郎机士兵们逃上山坡之后不久，炮击再次开始。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频率更高。当真是如山崩地裂一般。若不是这时候的开花弹和实心弹的威力有限的话，这小小的山崖怎挨得住这么密集的轰炸。若是后世那些强力的火炮炮弹的话，这山崖上面一层石头怕已经被炸成齑粉了。

    张延龄等人抱着头缩在那块岩石下，将身体尽可能的贴在一起，紧靠石壁，避免遭受到乱飞的石块的伤害。张延龄双手搂着两女的腰，两女的脸埋在张延龄的肩颈处。张延龄低下头时，三个人便是胸贴着胸，脸贴着脸，嘴巴都似乎挨在一起。呼吸相闻，气息相通。

    虽处于这极度凶险之中，但眼下的场面却也香艳之极。大苹果的大明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