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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 第48节

    ……还记不清了,这叫记不清?这绘声绘色的,他都跟亲眼看着了似的。

    “我就是奇怪,我只记到这里,后来你是怎么亲的我,你亲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都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你要什么感觉,我现在陪你回忆回忆?”元策回过头,垂眼看向她微张的唇瓣。

    姜稚衣疑问地眨了眨眼,看清他视线落在哪里,笑着上前环过他的腰:“太久之前的事了,记不清了也不怪我,别生气嘛,那你再亲我一下,这次多亲一会儿,我肯定不会忘了!”

    看着她闭起眼凑上来的脸,天真的,毫不设防的,全心信任的——

    元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松开又握紧,最后抬起来,捏着她下巴轻轻推开她的脸:“太晚了,明早还要去祭拜你母亲,先送你回府去。”

    姜稚衣没想到元策会记着这个事,更没想到不必她说,他便决定正旦陪她去陵园。她还以为今年没有舅父,她便是一个人了。

    姜稚衣抿唇笑着,挽着元策的臂弯跟着他上了回城的马车。

    回到崇仁坊,与他约定好翌日出发的时辰,同他在府门前别过。

    翌日清早,元策提早半个时辰起身,穿戴洗漱完毕,正准备去永恩侯府接人,刚一跨出房门,忽见青松疾步穿过廊子,向他回报:“公子,府上来客人了,是裴家那位千金。”

    元策眉头一皱:“走的什么门?”

    青松一愣:“自然是走的正门,说是来拜年的。”

    不是走偏门的关系就行。

    青松:“这会儿夫人正在正堂待客,裴姑娘有意见您,夫人知您今早要去陪郡主,本想替您推拒,但看裴姑娘态度很是坚决,不知您方不方便过去一趟。”

    该来的总要来,到底是兄长留下的第二笔情债,还是哪路刺探他身份的牛鬼蛇神,也好见个分晓。

    “你派人去趟永恩侯府,跟郡主说我迟到一步。”元策指了下青松朝外走去,没走两步,迎面沈家继夫人领着裴雪青进了院子。

    远远地,继母冲他递来一个眼色,摇了摇头,似在示意拦不住。

    青松惊讶地望向低垂着眼,朝此处慢行而来的裴雪青。这位裴家千金瞧着柔柔弱弱,温和娴静,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柔中带刚的做派。

    想着,青松赶紧低下头站去了元策身后。

    裴雪青走到元策跟前,朝他福身行了个礼:“清早过来,冒昧打扰,雪青有几句话与沈少将军说,说完便走,不会耽搁沈少将军太久。”

    元策朝书房伸手一引:“裴姑娘请。”

    书房里,裴雪青坐在下首玫瑰椅上,婉拒了青松奉上的茶,看向坐在对面书案后的元策:“沈少将军能否请他们暂且回避片刻。”

    元策搁在膝上的手摩挲了下,朝青松点了下头。

    青松颔首退了下去,替两人合拢了书房门。

    寂静无声的书房内,火星噼啪作响,裴雪青看着脚边的炭炉出了会儿神,轻声道:“你冬日不畏冷,如今书房里时时备着炭炉,是为了郡主吧。”

    元策摩挲的手指微微一顿。

    “字画,屏风,博古架上的东西,也都变了……”裴雪青抬起眼,打量过整间书房,又转回头来,看向始终未开口的元策。

    “你不必紧张,我今日过来并非兴师问罪,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你既已决定与郡主结为连理,可否将当年我给你的信物交还与我?”

    元策面色未改,掩在书案下的手慢慢攥握起来。

    “我记得……”裴雪青手指向博古架,“原本在那个瓷瓶里,不过瓷瓶好像新换了一只,是郡主看见里面的玉佩不高兴,叫你扔了吗?”

    元策顺着她所指慢慢偏转过头,望向了那个新瓷瓶——

    因那个装着玉佩的旧瓷瓶被他摔碎,令姜稚衣耿耿于怀良久,说博古架上空缺一块便会记起伤心之事,非让他换一个摆件,所以替换上去的新瓷瓶。

    像听见一个始料未及的开场,元策对着那个新瓷瓶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裴雪青观察着元策的神情变幻,一分一毫看在眼里,片刻后,哽咽着道:“……你不记得了吗?这块玉佩的另一半。”

    元策转回眼来。看见裴雪青高举的手一松,指间荡下一枚玉佩——

    雪青色流苏作配,莹润的白玉上赫然镂刻着一个“非”字。

    脑海里一刹间闪过姜稚衣那枚“衣”字佩的式样,元策霍然抬首。

    裴雪青看着手中那块玉佩,深吸一口气:“这玉佩本是一个‘裴’字,一分为二之后,月牙形那半给了你,剩下这半留在我这里,你说,等你可以明媒正娶我之时,才敢将它们合二为一……”

    裴雪青再次看向元策:“那另外半块,现在在哪里?”

    元策僵坐在书案后,定定望着她手里的玉佩,半晌过去,缓缓拿起手边那只檀木盒子,迟疑着取出了里面那枚摔碎过后又被勉强修补好的“衣”字佩:“你说的是——这块玉佩?”

    话音刚落,一阵吵嚷声响起,青松在外着急忙慌地喊着“您不能进去”,于事无补的下一瞬,房门被人气势汹汹一把推开。

    姜稚衣一脚跨进书房,一眼看见相对而坐的两人,带着果真如此的决然点了点头:“好,很好——这就是你迟到一步的理由吗?”

    元策和裴雪青一人捏着一块玉佩,转头看了过去。

    姜稚衣刚要继续发话,目光掠过裴雪青指间的玉佩,眼神一晃而过,眼花了似的又晃回来,定睛再看了一遍,随即怔怔眨了眨眼,看向此刻元策手中的那一枚。

    “……?”

    姜稚衣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隔空将两枚玉佩来回看了三遍:“什么意思……这玉佩怎么有两块,这是什么意思?”

    元策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玉佩。

    他也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姜稚衣震动地瞪大了眼,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了元策的衣字佩,走到裴雪青跟前比对上去。

    两块玉佩完美无缺地合成了一个“裴”字。

    姜稚衣满眼惊诧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盯住了元策:“……你这是一样信物两用,到我这儿是个‘衣’字,到她那儿就是‘裴’字了?!你还说你与她没有关系,你还说你没有沾花惹草!”

    元策:“……”

    裴雪青眼睫一颤:“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稚衣紧紧攥着那块破损的衣字佩:“这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裴姑娘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裴雪青脸色一白,像证实了什么猜测一般,眼底打转已久的泪从眼眶汹涌滚落下来,目光呆滞着喃喃道:“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姜稚衣本是怒从中来,还没到想哭的环节,看见裴雪青先哭了,一个没忍住,颤抖着一眨眼睫:“沈元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元策还在脑海里飞快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抬头,看见两张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脸朝自己转来。

    “…………”

    似见此生从未见之震撼,元策抬起两只手,左右手同时犹豫着下压了压:“二位、要不、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姜稚衣:“你叫我怎么冷静!”

    裴雪青:“不必了……”

    两人一个声声抽泣,一个静默流泪,眼见着哭得更凶了。

    元策闭上眼,在一室的水漫金山之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比一个姑娘在跟前哭更可怕的,是两个。

    比两个姑娘在跟前哭更可怕的是,这两个在哭的姑娘都觉得他是负心汉。

    比两个姑娘都觉得他是负心汉更可怕的是,他其实一个也没负。

    “……”

    元策十万分的确信,比起天子的审视,政敌的试探,仇人的虎视眈眈——

    此时此刻,才是他入京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

    兄长若在天有知,该显显灵给他一个解释了。

    漫长的等待过去,什么也没发生,除了事态听起来变得更加严峻。

    佛不度众生,唯有自度。

    元策睁开眼,看了眼哭眼抹泪的姜稚衣,转向裴雪青:“裴姑娘——”

    “你居然先哄她!”姜稚衣拿手指着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浑身打颤,看起来哭得快厥过去了。

    “我不是。”元策叹着气走上前,拉过姜稚衣的手腕,再次看向裴雪青。

    不等他开口,裴雪青已经明了般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头揩了揩泪,攥着那块非字佩转过身,匆匆出了书房。

    元策闭了闭眼,面向姜稚衣:“我指天发誓,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姜稚衣抽着噎仰头看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什么!发誓也不管用了!”

    元策拿起那枚衣字佩:“这枚玉佩,你说是你给我的,她说……”

    “我不听——”姜稚衣牢牢捂上耳朵,“上次就是说着说着给你蒙混过关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

    元策扭过头,揉了揉眉心。

    身后人声泪俱下:“你为什么非要挑今天这个日子让我知道这些糟心事……”

    “我本来就很不喜欢今天……”

    “以后每年今天我又要多一些伤心,我是与这日子有什么仇什么怨……”

    元策脑仁嗡嗡作响,回过头,将人一把竖抱起来,抱上书案:“你先安静一会儿,让我好好想想这事行吗?”

    姜稚衣一个踉跄扶住案沿,一抬眼,才发现自己此刻与他差不多高了,怒目直视着他的眼睛,狠狠瞪他:“不行!”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让我安静?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

    “你若嫌我烦,你出去呀,去追你的裴姑娘,她多安静啊,被你负心了也不说一句骂你的话……”

    “我就是这么一个话很多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在来嫌我——”

    元策头一低,堵上了那对一张一合的唇瓣。

    姜稚衣话说一半惊愕地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齿关被柔软叩开,有什么湿热之物游鱼一般滑了进来。

    轰地一下一团火烧起,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姜稚衣张了张唇,害怕地嘤咛出声,连忙往后躲去。

    元策深入的动作一顿,缓缓松开她的唇,垂下眼,看着她唇瓣上的涔涔水光,轻轻吞咽了下,闭起眼,额头抵靠上她的额头:“小祖宗,求你,安静一会儿。”

    第41章

    额头相抵的距离里, 元策闭着眼,不可抑制地喷薄出滚烫的呼吸。

    耳边是安静了,心里的声音却更吵了。

    他只是看着她叭叭不停的嘴, 烦躁到了极点才堵上去, 自己也不知怎么, 方才那一刻仿佛拥有狩猎的本能, 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做,就已经做了吓到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