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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姜雍容往后院去,被武氏族人看见,一个个都过来千恩万谢。风长天习惯性大手一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本就是爷该做的!” 挥完才想起他们谢的是什么事,于是把姜雍容拉过来,“不过这次替天/行道的是姜夫子,你们谢她就好。” 武氏族人顿时把姜雍容包围了。 元元娘越众而出,向姜雍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姜姑娘,大恩难以言谢,从今往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姜雍容想起当初在城外第一次见到她,她的憔悴苍老让她看起来像是元元的祖母,而今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因为改换了衣衫,梳平了头发,略带了一朵珠花,她整个人有了一股典雅之气,以前那位出身高贵的将军夫人重新活了过来。 “夫人莫要多礼。”姜雍容扶起她,“是天下欠武将军一个公道,也是天下欠夫人一家,这十年来,夫人受委屈了,诸位也受委屈了。” 武氏曾经是北疆大族,枝繁叶茂,而今只剩下一个孤儿寡母,不禁让人唏嘘。 “夫子!风爷!”元元坐在轮椅上,从后院探出半截身子,声音里满是快活,“你们快来看我的林檎树!” 又向笛笛叫道:“姐,再添点土,土太少啦!” 元元显然是一个有经验的种树人了,那棵林檎树被种在了后院最好的位置,可以照到每天的第一缕和最后一缕阳光。 “夫子夫子,”看着姜雍容走近,元元眼睛大亮,“你快看,它比我搬进城里时长高了不少呢!” 姜雍容抚了抚他的头发,点头:“嗯,等到春天的时候,还会长得更高。” “秋天的时候一定就可以结很多果子了,我要等它结得又红又大,就可以把它摘下来给娘吃,还要给夫子!” 元元满怀希望,目光澄明,小脸虽然尖瘦了些,但整个人就像这棵倔强坚强的林檎树,并未被风霜击倒,反而更坚毅,更有力,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人生中坚实的地基,帮助他度过以后的每一场风雨。 生命的韧性,真的很像野草啊。只要有一丁点儿水土和阳光,便会拼命成长,无论遇上多大的严寒与收割,只要给它一点时间,等到春风一起,它便会再度顶开压在头上的大石,朝向风雨,朝向阳光,自由生长。 姜雍容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鼓动,震荡。 她在他的轮椅旁蹲下,握着他的小手,望着他的眼睛,“好,你好好种,我等着。” 好好种吧,元元。 好好长大吧,元元。 我们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北疆,这棵林檎树生长在你的院子里,果子每一年都会挂在枝头,让你摘给你的母亲吃,将来再由你的孩子摘给你吃。 那便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的天下。 * 回私塾的路上,姜雍容一直没有说话。 夜已经深了,鞭炮声早熄了下去,但偶尔还会有一两声炮仗响,那是顽皮的孩子尚不肯听从母亲的呼唤上床。 风长天觉得她从将军府出来好像就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不像是伤心,不像是难过,但也显然不是高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姜雍容的身上。 他快走两步,背对着她扎下马步,“上来吧。” 姜雍容:“不用了,我不累。” “我看你背了那么一大坨东西,脖子都压弯了,怎么能不累?”风长天回过头,脸上带笑,“来,带着那东西上来,爷替你一起背着。” 笑里有一分挪揶,一分打趣,一分玩笑,但更多的还是温温暖暖的关心。 他的肩膀仿佛大海般宽阔,姜雍容趴了上去,脸贴在他的肩上,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叶小舟,而他是一片泛着霞光的海洋,微风徐送,波浪细碎,微微荡漾。 “长天,你去过很多地方,对不对?” “唔,当年为了练成化鲲,我一直从北疆去到了东海,终于在东海之畔练成了。怎么?” “那些地方和北疆像么?” “这个,那可大大不同,吃的不同,穿的不同,节气不同,习俗不同,酒也不同。” “但人一定都一样吧。” “那是自然,走到哪儿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要是不一样那才奇怪。” 姜雍容没说话了。 风长天回过头:“雍容,你想问什么?” “我不知道……”姜雍容道,“我只是在想,天下那么大,是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有压榨百姓的贪官,都会有蒙冤受屈的忠臣,都会有艰难求生的百姓?百姓们是不是都过得很辛苦,花很大力气种出的粮食,自己只能拿一点点裹腹,剩下的全都全进了别人家的粮仓?” 风长天虽说是走遍了天下,但他眼中的天下跟姜雍容眼中显然不是同一个。他看见的是北地的宝马与烈酒,是南方的渔鲜与珠宝,是西边的高山与大漠,是东边的深港与大海。 “应该都差不多吧?老百姓嘛,过日子看天看官看命,天时好,父母官好,命便好些。” 姜雍容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从她记事起,大人就告诉她,天下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可天下那么大,百姓那么多,所谓“天下百姓”,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庞大而无形的虚体。 是到了北疆,看到了一张张切实的面容,她才明白,所谓“子民”,就是这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北疆可以修建河道,推行新法,其它地方呢? 别处的百姓,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风长天一直记得她这声叹息。 明明轻到接近无声,却仿佛叹尽了千秋岁月、万里苍生。 隔了好一阵,姜雍容才接着开口:“以后北疆的政务有邬世南,军务有穆腾,我们干什么呢?” “我们什么也不干!”风长天哈哈一笑,“北狄也打过了,河也有人修,咱们接下来只要成亲就好!” 成亲…… 姜雍容的心跳了一下,心上像缚了根沾过蜜的绳子似的,有点紧,有点甜。 成亲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曾经成过亲,她行过最繁复的礼节,用过最高贵的仪仗,耗费最多的金银,嫁给最尊贵的男人,最后住进了最冰冷的宫殿。 在宫中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成亲,她该是什么样? 在那漫长的五年里,“成亲”两个字,就是她所有痛苦的起源。 可这两个字从风长天嘴里说出来,便洗去了所有苍白冰冷的色彩,变得温柔而鲜活。她好像又一次成为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它充满了期待。 她想象着风长天穿着吉服的样子,宽阔的胸膛撑起衣袍,玉带束出劲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