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
坐电梯从18楼降到2楼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珊珊突然泛起的‘心事’，会不会与我有关？ 这真不是我盲目自信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才冒出的想法，我觉得珊珊真是在担心我，而且关于我这想法，是有迹可循的。 刚才史大爷一时失言有些说漏嘴后，我刚给出一点点反应，珊珊就立刻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为了转移的成功点，她甚至还第一次主动牵了我的手。 虽然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珊珊牵我手时的力度姿态，拉我离开时的仓促劲儿啥的，都牵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但牵了就是牵了，不能抵赖。 而且她既然会在那一刻转移我的注意力，这就说明，我发现的问题，她也发现了。 而她也选择了和姜破甲以及蛋蛋一样的处理方式…希望我忽略这件事，甚至希望我压根不要知道这件事。 但我终究还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而跑去了负一层散心，刚刚，金错又隐隐点破了我散心的‘本质’。 凭珊珊那么聪明的脑子，她一定能猜出来，我其实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吧？ 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我，会如何面对史大爷，该如何面对史大爷，这就是珊珊担心的吧？ 这份‘担心’，就是她刚刚泛起的心事吧？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深感甜蜜的同时，又多少有些自责。 唉，一定是我平时表现的不够独立强大，才会害珊珊如此担心。 其实我特别想告诉珊珊，在负一层散完那会儿步后，我已经想好要怎么面对史大爷了。 除了于小舟，所有人都不希望我知道事情真相，连你，连蛋蛋，连姜破甲，连金错，甚至连史大爷本人，都不希望我知道事情真相…那我就不知道呗，又没啥损失。 何况，如果我硬要强调我已经知道了，我还要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我已经知道了，那我想，我就算不会失去蛋蛋和史大爷，那我跟他俩的关系，也肯定回不到以前了… 那不是我想要的。 心思电转间，电梯抵达二楼，我一出电梯门就看到，我家门还是半开着的状态。 这一幕多少让我有些心情复杂，我这房子租的…跟特么公共厕所似的，谁想进就进，谁想出就出，我在不在家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进进出出。 房东还天天惦记着变着花样的想要弄死我… 走到防盗门前，我刚想敲敲门再进去，忽然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太做作了，这毕竟是我家啊，我瞎客气啥呢？ 所以我就直接拉开门，喊了声“史大爷”，又喊了声“蛋蛋”，在鞋架上给自己穿上拖鞋，迈步进了客厅。 看得出来，史大爷和蛋蛋原本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听到我进门后，两个人竟然很客套的一起站了起来。 看他俩这模样，我赶忙招呼道：“哎呀，客气啥？咱又不是外人，你看你俩真是的，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哈，大爷，您这还是第一次来我家，真是光临寒舍啊，蛋儿，给我大爷倒杯水啊，咋就这么干聊啊？” 我的热情一如往常，我的真诚也是发自肺腑的。 我已经选择了放下，那就不用再矫情，放就放的彻底，假装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很显然，史大爷并没我这么释然，听我说完，史大爷语气复杂的冲我叫了声“井月”，接着就什么话都没再说。 我看向史大爷，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复杂，我使劲看了又看，终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好几种情绪。 某种不便明说的愧疚，某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某种向天命屈服的妥协，某种深入骨髓的后悔… 要是哪天史大爷心血来潮，想找个演员演他，给他自己拍个自传，那光凭他此刻这表情的深刻复杂，估计就能逼死内地娱乐圈一大半演员。 这味道，太难演了。 还好，虽然我没完全解读出史大爷的所有情绪，但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我在史大爷的眼里，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杀意。 过去和未来的事不好说，但起码眼下，史大爷绝对没有要弄死我的想法，一点都没有。 而且从蛋蛋的表情来看，我想，这父子俩已经把话都说开了。 于是，我也很快就摆正心态，把今天这场谈话，当成一场普普通通的‘唠家常’。 要说唯一有什么不普通的，也只有一点，就是今天是史大爷第一次光临我家，这是对我而言，值得强留史大爷在我家吃饭的一件事。 在很快发现我真的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常后，史大爷和蛋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也开始逐渐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其实，此刻我真的很佩服蛋蛋。 真没想到，在命运彻底被改写，几乎可以算是从此失去自由身后，只经历了昨晚那一次崩溃，蛋蛋就仿佛已经彻底适应了。 他满不在乎的谈笑风生着，聊过去聊现在，聊的开心，笑的也欢畅… 后来我也问过蛋蛋，你这心态咋就这么牛批？咋就能适应的这么快呢？ 蛋蛋告诉我说，其实最痛苦的阶段，在他躺在负二层的那一个月里，就已经过去了。 姜破甲和金错都算是‘老手’了，他俩很知道，当一个人经历了蛋蛋这样的改变后，心态上会有什么变化。 而且这俩人也早就针对这种事，制定了许多‘话聊’方案。 所以在蛋蛋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动，却能听得见，脑子也正常的那段时间里，姜破甲和金错轮番出手，对蛋蛋讲了好多好多话。 在那时，蛋蛋就知道了，等醒来以后，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而且，在那两个人的各种心理辅导和开解下，蛋蛋也不得不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至于命运改变导致的情绪上的压抑，在昨晚那场玩命冲锋里，已经被蛋蛋强行消化掉了。 在奔向环湾大桥时，蛋蛋原本只是想亲身验证一下，姜破甲和金错跟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跑到一半时，他就明白了，那两个人完全没有骗他。 后半段路程，几乎可以纯粹算是蛋蛋在发泄情绪，在向命运狂吼…wap. 吼完了，也就过去了，生活总要往前看的。 听完蛋蛋的这番话，我忽然觉得，我和蛋蛋在骨子里，是有着非常相像的某种豁达的。 也许，是在互相交朋友的过程中，我俩也在潜移默化的模仿着对方，所以才会有这份相像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我和蛋蛋，就像在相互比赛一样，使劲的让自己快乐着…快乐给史大爷看。 聊完过去聊现在，聊完现在，自然就该聊未来了。 一说起这话题，史大爷脸上原本难得露出的笑容，又消失了，他小声且郑重的对我说道：“井月，既然说到这儿了，蛋蛋的情况咱们也都知道了，那刚才我跟你说的，健民的下一步计划，就辛苦你了，进程越快越好。” 我有些怀疑的问道：“大爷，您是说，归拢健民所有资金，买下平安里周围所有地皮，盖一堆供蛋蛋骄奢淫逸的娱乐场所那事儿啊？您是认真的啊？” 蛋蛋不满的说：“你瞅你整的这什么破词儿？成语是你这么用的吗？这顶多叫享受人生懂不？其实也不用盖那么多，有几个能玩儿的地儿就行，毕竟现在这年月，戴个vr眼镜我都能上月球了，不用太隆重。” 我说道：“你说这个，倒让我想起于小舟之前要搞的那个什么‘道宇宙’了，那不是也能虚拟现实，不出门就…” “我去…”蛋蛋打断我说道：“闹呢？他那破玩意儿就是用来骗投资割韭菜的，早就没动静了，你还提他？跑题了跑题了，说回来…按我的想法，有个10亿就差不多足够了，规模不用太大，井哥你抓紧啊，我跟你说，人一辈子能一下子花这么多钱的机会可不多，你可得好好花。” 史大爷说道：“井月，你别听蛋蛋的，我的计划是至少50亿，你尽管放手花！” “10亿？50亿？我花？” 我有些傻眼的看着这父子俩，一时相当无语。 虽然在健民工作这段时间，我也时常见到以这个字眼为计量单位的资金往来，但听到这父子俩把这么大一笔数字，说的跟闹着玩儿似的，我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史大爷说道：“嗯，蛋蛋现在不方便出远门，以后这些事，就麻烦井月你了。” 蛋蛋调侃道：“是啊，以后我们健民，就指望你了，嘿嘿…” 我看向蛋蛋，又扭头看向史大爷，说道：“大爷，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当…” “当！有想法就说！” 史大爷直接打断了我的支支吾吾。 我点点头说道：“嗯，那我直说…既然现在是这个情况，而您又真的准备往平安里附近搞点新建筑，那…咱直接整一栋写字楼，把健民总部搬来多好啊？那样的话，蛋蛋岂不是又可以继续当他的小史总了？这些活儿他都可以亲自干了啊！那多好？” 我说完，史大爷的表情有些傻眼，而蛋蛋则直接龇牙咧嘴的冲我骂道：“我真去了你大爷了，赵井月，你还是人吗？你特么还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让我上班？！资本家都没你这么狠啊！给孩子留口气儿吧行不行？！” 蛋蛋说完，我下意识的重复道：“资本家？” 说完，我和蛋蛋鬼使神差的一起看向了史大爷，接着更加鬼使神差的忽然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看到我俩笑的这么欢畅，史大爷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时，也跟着我俩一起傻笑了起来。 笑过一阵，蛋蛋忽然压低语气，说道：“哎，井哥，说点正经的，按眼下你这事业规划来说，往后你也别想回老家了，就在滨海城扎根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嗯，老实说，我也这么想过，老家确实…” 蛋蛋一拍巴掌说道：“那就这么定了！那啥，井哥，你妈不是还在你老家吗？那你抽空回去把她老人家接来吧，咱健民集团给她养老，保证她每天的生活质量都能碾压你同村全体村民！” 我勉强一笑说道：“那个…那个再说吧，我…就反正我…” “你这有啥犹豫的？咋？还怕咱妈来了滨海城会吃苦啊？”蛋蛋说道：“我跟你说井哥，我能让你吃苦都不可能让咱妈吃苦，接来怕啥的？不行咱包车包机私人飞机去接都行，面子肯定给够咱妈，让你同村老乡使劲羡慕！你犹豫啥啊？不信咱健民的实力，还是不信你兄弟我的为人？”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个事儿，咱…哎呀，反正这个吧，不着急行不？再说吧…” 蛋蛋不解的问道：“这为啥要再说啊？到底有啥好犹豫的啊？” 这次蛋蛋说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身后突然传来了姜破甲的声音：“唉，史子丹，你这不是难为井月嘛？他妈五年前就不在了，要不你以为他为啥是五年前来的滨…” 我没等姜破甲说完，抄起桌上一个玻璃杯子，转身就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 “你闭嘴！不准说！” 我朝着姜破甲大吼了一声。 姜破甲连躲都没躲，我那杯子的准头实在太差，离他远着呢。 “哗啦”一声，杯子砸在墙上，裂成了一地碎片。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使劲盯着姜破甲。 不管他是姜破甲还是谁，他只要敢继续这话题，我一定会跟他拼命。 “井哥…”蛋蛋缓缓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对不起，不是…这事儿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不对不对，你…之前不是说，于小舟还派人去你老家威胁过咱妈吗？那就是今年的事啊，怎么…” 我扭头看向蛋蛋，蛋蛋忽然就缓缓的住了嘴，像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一般。 姜破甲没在意我绷紧到极致的情绪，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似笑非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哦？这个叫于小舟的，还这么欺负过我姜破甲选中的孩子？牛批哦…别的事先放一放，你俩，跟我说说这个于小舟。”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