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铁链声
其实刚才蛋蛋训斥工人时，听着他那我不常听到的严厉语气，我多少还有点不舒服，觉得没必要对工人这么狠，这么狠，都让我想起熊贝吼我时的感觉了。 但跟着蛋蛋一走进老厂房，我就明白蛋蛋刚才为什么生那么大气了。 这种地方要是都能闹鬼，那鬼也未免太嚣张了。 这厂房的内部空间非常大，又高又大。 不只地面面积有目测至少四五个篮球场加起来那么大，它的房顶还非常高，换算成普通民居的话，至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说句不太合适的话，除了房顶，这厂房和火葬场那个火化炉所在的大房间还挺像的，只是更大一些。 至于房顶，这里的房顶不是个正常房顶，没有水泥房梁天花板啥的，而是用的石棉瓦一类的板材。 一些赤裸裸的钢筋和三角铁组合在一起，按照某种建筑几何学，在空中拼成了类似伞骨的架子，那些板材就铺在这些架子上。 板材本身的重量足够轻，那些钢筋架子又搭的足够科学，这样一来，房顶就完全不需要承重柱一类的东西了，这就让整个内部空间显得非常开阔。 而在我和蛋蛋进来时，这房间里除了一些拆装工具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原来用来纺织的机器什么的，全都已经运走了。 整个房间一目了然，毫不夸张的说，站在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位置，都能对整个房间内部一览无余。 理论上来说，随便在这房间的哪个位置点亮一盏灯，只要这灯足够亮，都能照亮房间里的全部空间。 而且就在此刻，房顶就亮着四盏矩阵排列的大灯，灯光之下的房间异常亮堂。 虽然灯光是暖黄色的，多少有点陈旧感，搞的房间里的氛围有点怪，但确实足够明亮了。 在这样一个完全不存在视觉盲区的空间里，闹鬼要怎么闹？平地冒出来？还是从天上掉下来？ 我和蛋蛋默默看了一会儿，除了我在刚进来时感慨了一句“这房子真大”外，我俩有好一阵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墙上换气扇转动的声音，以及外面那些机器工作的声音。 “说说吧，怎么闹鬼了？鬼在哪儿呢？” 蛋蛋冲着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工人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很是无奈，无奈之余还有一丝挺清晰的怒意。 “哎呀，俺跟你说啊小史总，你年轻你没见过，刚才真是…” 一个工人有些着急的刚说到这儿，蛋蛋就打断他说：“有事儿说事儿，提岁数干嘛？到底怎么闹鬼了？” 那工人依旧是一副挺焦虑的模样，他环视厂房一周，忽然抬手指着房顶一角的钢筋架子说道：“就那儿！俺刚才都看见了，一个女的在那儿吊着，那就是个吊死鬼啊！” 这时另一个工人说道：“不是一个，是两个，俺看着真真的，就是两个吊在一块儿的，两个女鬼，老惨了…” “哪能是两个？明明就是一个！” “那就是俩嘛！俺还能骗人？” “那是你眼花了！” “你才眼花！俺…” 两个都坚信自己刚才见了鬼的工人，因为鬼的细节吵了起来…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坚信自己真的看到了‘鬼’，那语气态度都是相当诚恳，一点撒谎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停停停！”蛋蛋叫停这俩人，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就是说，你俩是同时看见的是吧？行，你把当时的详细过程说说…对，就你，你普通话还标准点，你说。” 那工人连忙应声道：“哎好，俺说，当时俺们正在干活，我就听见房顶上‘哗啦’一声，跟老家狗链子拖地声儿似的，俺就…” “什么声？铁链子的‘哗啦’声？” 听到这工人的描述，我不由得打断了他。 工人点点头说：“啊，是啊，咋了？” 我问道：“那声音具体是啥样的？你能学出来不？” 工人没回答我，扭头看向了蛋蛋，蛋蛋催促道：“让你学你就学，看我干嘛？” 工人这才答应一声，却有些为难的说：“这可咋学？就铁链那个声儿嘛？就…哗啦…哗啦…就这样。” 说完，工人就看向了我。 我有点尴尬的说：“嗯嗯，学的挺好，你继续。” 唉，我也是脑子抽了，这工人又不是专业练口技的，铁链声哪能模仿的来？ 普通人想学铁链的声音，不也就是‘哗啦哗啦’嘛？ 工人继续说道：“当时听见那动静，俺就觉得怪亲切的，俺还在想，这是谁家狗跑出来了？可你们城里人养狗不都是放养嘛？从来没见过拴着的，而且那狗也凶人也凶，有时候人比狗还凶，都分不清谁是人了…就算偶尔能碰见一个拴着的，那也没见过用铁链拴的，俺一纳闷，就抬头一看，结果就看见…就在那儿！” 工人抬手又指向房顶那一处钢筋，接着说道：“就那儿，那么个女的，瘦长瘦长的，吊在那上面，披头散发的，俺娘来，太吓人了…” 另一个工人接嘴道：“他吓的喊了一声，这一嗓子把俺也给吓着了，俺问他是咋了，是嫩娘来了？他都没说话，就指着房顶，那俺就看了一眼，那当时就看见了，太吓人了，两个女的并排着吊在横梁上，披头散发…” “不是两个不是两个，说几遍了？那就是一个！”wap. “你那是吓傻了没看着，明明就是两个！” 说着两人又吵了起来… 蛋蛋有些无语的看向我，我灵机一动，冲这俩工人说道：“停！你俩先停一下！对，我问你啊，这位大哥，你说你也看见了，但是看见了两个？那你有没有听见他说的铁链声？” 我问完，蛋蛋的表情顿时有些疑惑，显然他不明白我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儿。 被我问话的工人也有些懵圈，但想必他也看出了我跟他们小史总关系不俗，所以听到我问，他就认真回答道：“要说那个声儿…好像听见了吧？这外面机器那么吵，俺也不确定啊…” 另一个工人立刻说道：“你看看你，就这你还跟俺犟，你这耳朵都不好你眼睛就能好使了？你肯定是看错了，一个就是一个！” “它不是…” 两人又要吵，蛋蛋抬手抢先说道：“你俩先别吵！当时这里还有其他人吧？当时还有谁在？！一块儿出来说说，有没有也看见什么的？” 蛋蛋问完，又有四个工人走了出来，但他们四个给的答案都一样：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那俩自称见鬼的工人大呼小叫了。 问到这里，虽然并没问出什么结果，但似乎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沉思片刻，蛋蛋问道：“行吧，说来说去，就是看见那上面吊着个人是吧？” “不是一个…” 那个耳朵不好的工人又强调了一句。 蛋蛋立刻打断他说：“不管几个吧，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他们在上面吊着，打扰到你们工作了吗？有必要为这事儿耽误这么半天吗？” 我扭头看向蛋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蛋蛋啊蛋蛋，不愧是资本家的孩子，都这会儿了还不忘剥削可怜的劳动阶级。 一个工人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史总…” “我知道我知道…”蛋蛋抬头看了一眼那处横梁，又低头冲工人们说道：“那这屋的工作你们就先停一停，换换岗，干点别的，等白天再忙这屋的活儿，这样行了吧？” 几个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全都点了点头。 蛋蛋接着说道：“有时候吧，很多东西就是一眼花的事儿，兴许就是你们看错了…” “那不…”一个工人刚要插嘴，蛋蛋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就住了嘴。 蛋蛋接着说道：“你们抛家舍业背井离乡跑到滨海城，是为了赚钱养家，不是为了抓鬼斗鬼什么的，再说了，就算是鬼，她只要不耽误你们赚钱，你们管她干啥？废话这么半天，非得少干一晚上活儿，让我扣你们一晚上工资，你们就满意了？” 不知道是因为提到了工资，还是因为提到了扣工资，这些工人明显稍微紧张了一下。 不得不说，蛋蛋这套说辞是真挺有水平的，管它有鬼没鬼，话题直接从闹不闹鬼上升到扣不扣钱。 看得出来，如果只有两种选择，是扣工资，还是在闹鬼的房间里工作赚钱，他们大概率会选择后者。 换我我也这么选。 终于，蛋蛋把工人们说的都没有异议了，他最后总结道：“行了，那今天就到这儿，现在出去继续开工，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今晚你们接着正常上班，出去也别胡说，就不会有任何人被扣工资，有意见没？没意见抓紧了！项目就在这儿摆着呢，早一天干完你们早一天轻松，听到没有？！” 工人们七零八落的应着声，在蛋蛋的再次催促下，才离开厂房，各自散去。 等厂房里只剩我跟蛋蛋两个人后，蛋蛋却没着急出去，而是抬起头，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看向了工人们刚才说的那处横梁。 “看啥呢蛋儿？你有阴阳眼，也看见吊死鬼了？” 看着蛋蛋这模样，我调侃了一句。 没想到蛋蛋却没理会我的调侃，他继续盯着那处横梁，无比认真的说：“真特么让我爸说对了，这里…好像真有点什么事儿。” “真有什么事儿？” 我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句。 蛋蛋继续看着那处横梁，解释道：“我王叔在这儿使的‘绊子’，早就被我爸清理干净了，但是我爸有天跟我说，这里好像真有点东西，这些话，我爸肯定不能跟工人说，所以啊，听工人刚才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爸没忽悠我…井哥，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我说道：“不信，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你个死鬼，大半夜的吓唬我是吧？” 蛋蛋低头看向我，苦笑道：“本来我也不信，但我爸说，之前遇见好几次了，先是听见铁链声，接着就能看见脏东西，如果只有我爸看见了，我还不信，可刚才那工人的话你也听见了，总不能是我爸联合那工人一起忽悠我吧？” “听见铁链声…然后就能看见‘脏东西’？” 我傻愣愣的问了一句，脑海中顿时响起了我在平安里听过好多次的…铁链声。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