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夜半私语

    夜，还未过去。在黑色的天幕里，在和煦的春风中，有人隐身在浓密的枝叶下，从头至尾目睹了太清剑的威力。两道欣长的身影，齐齐掠过几处屋顶，停在了几里外的一处高墙之上。

    为首的是一个两鬓灰白，面若严霜，束发高冠的灰袍老妇，约摸四五十岁光景。在她身侧则是一个样貌俏丽，飒爽飘逸的少女。

    为首的老妇先行开口道：“敏之，你可看清了？”

    林敏之听罢，点了点头，咯咯笑道：“这臭男人明明不过五分本事，没想到太清剑竟能令他功力增长到这般地步。”

    “敏之！”那老妇人脸色兀地一沉，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师傅，师傅别气嘛，”那少女围着老妇转了一圈，又拉起她的手，正色道：“师傅，敏之才看不上这些玩意，照我说呀，就该把殷家的破铜烂铁毁个干净，免得给后人留笑话！”

    林凤天听罢，眉头微展，摇摇头动容道：“乖敏之，以后不得再说这些话了。”

    “敏之错了，敏之再也不和师傅胡闹了！”林敏之说着说着，眼圈竟有些泛红：“我看那少年人资历尚浅，要夺他手上的太清剑还不是易如反掌！只要再等些时日，让敏之将这堆废铁收齐，敏之……便陪着师傅上乾山耀武扬威去！”

    林凤天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说得不错，我倒要叫那帮老迂看看，堂堂乾阳被地阴踩在脚下的滋味。”

    “师傅苦心修炼，终有得报，敏之真替师傅高兴。要不是师傅相救，敏之恐怕……恐怕难逃……”林敏之顿时垂下眼，神采奕奕的脸上显出一丝悲伤，似是牵出埋藏许久的痛楚。

    “我所悟的功法本不愿传与他人，要不是你机灵拖着我，哪来轮到你的机会。”

    “……师傅！”林敏之急得语调都变了：“师傅怎么能这样说，我知道师傅最好心了，一定是心疼我，才教我压制地阴心魔的方法。”

    林敏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方寸大乱。林凤天瞧见，不忍心再作弄，宽慰道：“只许你与师傅调皮，倒不让师傅痛快片刻了？”

    得知被师傅作弄，林敏之一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挺胸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师傅是痛快了，敏之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好了，莫要胡闹。言归正传，那少年来历单纯，你我速速夺剑便可。”

    “敏之明白！只是他现在与那个乞丐、女孩寸步不离，叫我们怎么出手。”

    “这有何难？他难道还带着这两人去乾山不成？我们只管等几天，便能等到他落单的时候。”

    林敏之一听安排，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她蹲在地上，半真半假闹起来：“不好玩，不好玩极了！我还是想念前几次，去盗灵钟时将那群臭道士耍得团团转的模样！”

    “哦？”林凤天清楚自家徒弟脾气，只沉着声音反问了一个字。

    “不过嘛，敏之肯定听师傅的，”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翻了好几个跟头：“你瞧我这样，翻上几十个跟头，那女娃娃会不会喜欢我？”

    林凤天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唯一忧心的，是那个……”

    “叫花子？”林敏之双手抱胸，疑虑却坚定地打断了林凤天的话。

    “不错，你也见到他对继长风出手，武功来路实属古怪。我本以为他要盗剑，没想到他……”林凤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与林敏之耳力平平，仅能将院子里的对话听个大概，更别说判断乞丐的动因了。

    “师傅是说他什么也没做？”

    “他不光什么都没做，最后竟还留在那里，这叫花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林凤天若有所思继续道：“难道继长风除了身上那堆烂铁，还有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师傅，我们不是只夺剑，不管闲事的吗？”林敏之眼珠一转，笑道：“反正啊，我看他没什么恶意，否则以他这样神秘兮兮的，那个继长风早就又缺胳膊，又要断腿的。”

    林凤天听了，摇头苦笑道：“你这丫头，话虽说得难听，理也被你圆了回来……罢了，只要他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你我也无分心的必要。”

    “好，那敏之这就去准备。这太清剑不出三日，保准就落到我们手上。”林敏之越说越起劲，白皙的脸上跃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林凤天微微颔首，露出赞许的目光。她回想起数年前的春天，也见过这样的笑容。只不过与今晚相比，那笑容少了些柔和与天真。那天，她被这女孩偷偷缠上，没有摆脱的方法，只好共同寻找出路。不眠不休整整七夜后，才得以避开追踪的看护，彻底与乾山殷氏斩断联系。

    二人本想避世隐居，未料会收到殷氏灭族的消息。当天，林凤天心中百感交集，却又觉得难得爽快，最后，她决心顺水推舟，彻底清除殷氏——以及她不愿再提起的秘密。

    直到此时，她才庆幸有林敏之作陪，好省下不少气力。这半个徒弟学艺不慢，头脑算得上聪敏，若没有她的帮助，夺宝之事怕是无法进展得这样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