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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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黄祺业坐到何鸣钟身旁,手里抱本书,要跟他分一盏烛光。 “我看杂书,打扰你正业。” 黄祺业把眼埋进字里,状若无心回一句:“怎会?有夫人相伴反倒更加专注。” 他这样说,何鸣钟便不再理他,随他去。可突然抬头,却发现这傻小子没在看书,反倒盯着自己看。 “你……”何鸣钟窘迫不已,站起来退开两步。 黄祺业连追过去,问:“夫人怎么避我如虎狼?” “你那眼神分明就是虎狼!”何鸣钟走到里间,扶着床架低咳,“你离我远些。你心里有不是你的东西,可能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什么是不该有的念头?”黄祺业眼神纯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他步步逼近,何鸣钟心底发毛。 “琴雁柳把爱落在你心里了,你知道吗?” “琴雁柳?”黄祺业这一眼太过作悲…… “是柳郎吗?你素来叫他柳郎,怎么突然成了‘琴雁柳’?” 何鸣钟觉得太过怪异,这不像是黄祺业的语气,也不像他会说出的话。 “你是谁?” 黄祺业突然愣住,呆呆望着他,满眼不解。 “我……我是黄祺业啊,我不是吗?”说着他突然坐回去,又继续端起书来看。 何鸣钟蹙眉缓步,黄祺业看书看得认真,不时还仰头默背,丝毫没有察觉到何鸣钟的动静。何鸣钟拍拍他的肩,“怎么了?”黄祺业哆嗦一下回过头来。 竟然还被吓一跳。 “夜里凉,添件衣。”何鸣钟从架子上取下件搭着的衫子,披到他身上。 黄祺业的脸瞬间又红个遍,“夫人这样体贴,我……”他诚惶诚恐拉紧了衫子,“谢夫人关心。夫人体弱,也请多多关照自己。” 何公子早已自觉裹厚,黄祺业无从下手,只能上前扶他坐下。黄祺业心中顿时有些唏嘘,何公子才来时已有垂死之兆,样样都要人伺候,这才多久,竟然康复许多了。看来他借运的确借得好。 “你接着温书,我叫碧桃陪我去厅堂坐一会儿。之后还得倚仗你爹娘的庇佑。” “我也去吧。” “你专心温书。” 何鸣钟出门后并未叫碧桃,而是自己在黄母的牌位边坐了一会儿——他需要安静思考的时间。黄祺业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问题。算算日子,黄母的头七也快到了,届时她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柳郎的事,必须抓紧狠下心解决。再不解决,待他日益疯魔,恐怕日后便无机会。 等何鸣钟重新回屋时,黄祺业已经睡熟,他进门、走路甚至上床,黄祺业半点没受干扰。 何鸣钟掩藏心中诸多担忧,佯装镇静盖被睡觉。 山猫哀嚎,叫声幽幽回荡在这座被山势夹击的村落中。田坎边大片的桑树因夜风窃窃私语,蛙鸣从池塘跳进梦里…… “醒川,我想你,我想要你……” 何鸣钟猛地睁开眼,并无琴雁柳,是梦。可缠在他身上的另有其人。 “夫人,你醒了……无意冒犯。”黄祺业丢开手,可头还向着他,呼吸沉闷,用声音勾着他难舍难分,“我迷了心窍,我对不起你……” 何鸣钟动不了。他手被捆起来了,就在刚才,悄无声息。 黄祺业的身子贴着他,滚烫,一边道歉,“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一边将身体蹭上来,像喝了春药那么急。 他也在解何鸣钟的手,可十指无力,磨蹭半天,摸的比解的多。 “黄祺业、黄祺业,你可是黄祺业本人?” 听何公子这样问,他突然醒了神,羞得无地自容,竟哭出声。 “怪我,我混账!至今未经人事,今日对你发癫……”黄祺业突然又抱着他恳求,“何公子,好夫人,你教教我,男子与男子如何……柳郎说我不知道怎么伺候你舒服。我与你夫妻一场,应该学的……” “糊涂,你被乱了心智了!”何鸣钟挣扎双手,从松垮的绳结里取出来。 “夫人……我、我好受折磨……求你想想办法……” 何鸣钟起床点灯,妄图用光亮将他的神智从混沌黑暗中挖出些许。 黄祺业把脸藏进被子里,何鸣钟掀开被子,见他衣不蔽体,立刻背过身去。 “你的裤子呢?” “捆你的手了。” “那你还解衣服做什么?” “我……我靠近你就发热,我被你染了病了。” “那你身上又是怎么回事?” “你抱着我叫柳郎,勒的。” 何鸣钟气恼,质问他:“我何时叫了柳郎?” “你在梦里叫的。你的手……拉开我衣衫,动作亲热……” 何鸣钟大惊,他一向睡觉安稳,怎么会做这种事?可黄祺业身上红痕、指印,太过刺眼,除了自己还能是谁做的? 黄祺业裹紧被子蜷缩在深处,瓮声瓮气讲:“何公子,我发了昏,我不该如此。我、我……我这就走……” “你这样往哪里走?”何鸣钟拦住他,黄祺业跪坐在床上,垂头丧气,几缕头发蔽体,欲盖弥彰。 何鸣钟低头,看他两条藕臂轻颤,一双玉腿横摆,阳关冒失起烽火,满目悔色荡秋波。不得已气恼,不得已可怜,长叹一声,背身离开。 “我出去片刻,你先安抚好情绪。” “啊……”待黄祺业反应过来,心跳骤乱,赤脚追上何鸣钟,“夫人请留步。夜深苦寒,别抛下我……” 他昏了头,何鸣钟只当听不见,可再抬脚,黄祺业又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恳求道:“今夜夫人将我当做柳郎也无妨,我无悔。” “这种事哪有无悔的!你清醒点!” 何鸣钟抛下他执意出门。屋内淫息连连,他呆不住,坐到院子的另一头去,闭目宁神,至天色将白才折返。 此刻门内安静非常,他猜想黄祺业已睡下。可推门进去,只见地上赤条条一副身子,倚着床沿,双眼紧闭。 何鸣钟疾步上前,摸他身子滚烫,头脸绯红,像已经烧起来了。而阳关失火尚未解,羽睫簌簌,满嘴胡言,语不成句。 此症何解,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