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放心吧
午后，刚刚睡醒的阿姑正坐在床边醒盹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他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有人来敲他家的门？ 他连忙裹好了衣服推门出去。 外面就一个王阿婆在，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只她自己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出了门，眼睛被突然变亮的光线刺了一下，阿姑把眼睛眯起来。 “怎么了这是？”他在余光里隐隐约约看到了王阿婆的身影，她似是刚站起来的样子，脚边还放着她常用来洗衣服的大盆。 “我，我也不知道啊。”王阿婆很显然被吓得不轻，声音都不自觉得打着哆嗦，“这是怎么了，咱们在外面也没认识什么人啊，怎么就突然有人来了呢？” “没事儿，您别动了，我过去看看。”阿姑安抚道。 他走到门前，先是顺着门上的小裂缝儿往外看了看，没看见什么，然后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哪位？” “来洗衣服的。” 哦，来洗衣服的。阿姑回身给了王阿婆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没事儿。王阿婆在家里有时候会接一些清洗衣物的活儿来干，现在这人说是“洗衣服的”，那可能就是之前的顾客又有衣服要洗了吧。 “来了来了。”说着，阿姑就开了门。 打开门一瞧，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个什么东西，见门开了，他看也不看就径直往里面闯，阿姑站在门边好悬没被他撞了个跟头。 “好啊，你们还敢开门，看看你们做的好事！瞧这弄的，你让我这衣服还怎么穿啊！”那汉子把手里攥着的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抱着胳膊气势汹汹的样子。 “别急别急，慢慢说。”阿姑走过来，好声好气道，“这是怎么了？是我们清洗的衣物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那汉子还没有什么反应，王阿婆听见这话却是坐不住了，连连直叫，“怎么可能有问题，我老婆子洗了一辈子的衣服了，哪儿能连个衣物都不会洗？你可不要在这里污蔑人！” “你这个老太太，还没人家小孩懂事！这衣服有没有问题我能不知道？你不信你就自己看，我污蔑你有什么好处！要不是实在没个换洗衣物了，我能赶着上工之前来找你？我自己多睡儿不好吗。” 眼见着这俩人要吵起来，阿姑连忙把这俩人拉开。 “我看看，我先看看这衣服，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们是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的。” 那汉子听了这话，觉得这还差不多，抱着胳膊扭头哼了一声。 王阿婆没好气地从地上把那衣服捡起来，一边捡还一边念叨：“让我看看是什么事儿，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老婆子可不吃这一套……” 说着说着，本来还理直气壮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阿姑探头一看，只见那衣服皱皱巴巴地缩成一团，抖开以后，对比着那汉子的身材，这衣服明显是小了不止一个号。 “哼，我还能骗你们不成？看清楚了吗？我好好一件衣服送过来，拿回去的时候就成了这样，小兄弟你瞧瞧这能是我能穿的上的？你把我好好一个衣服弄坏了，刚才还在那里喊叫，可真是……哼！” 王阿婆拿着那衣服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低低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阿姑瞧见这样却是笑了，虽然他没怎么洗过衣服，但是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是没见过。 小时候他想要给他爹一个惊喜，可又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正巧看见昌叔在给那人洗衣服，他就准备自己也给他洗一回衣服表表孝心。可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水才能有那些白色的泡沫出现，只是想着每天他都叫自己起床了之后先喝一杯说是有助于排毒的热水。 他想起来了这个，想到这衣服穿了这么久穿脏了，想必也是要“排毒”的，那就不如…… “大哥这确实是我们的原因，是我们用了太烫的水才让您的衣服给缩水了的，这确实是我们的原因，我们给您道歉，您这衣服是在哪里买的？我们给您买个一样的送回去。” 听见这话，那汉子的脸色好了不少。这小孩倒是个懂事儿的人。 “凭什么！”王阿婆却不干了，“怎么就是我的原因了？他又没说他那衣服不能用热水，什么金贵衣服……” “哎！”阿姑连忙打断她的话，自家理亏在前，怎么就还怨得上人家了，“别说了，大哥，衣服我们是一定会赔的，真对不起了。” “我是真不愿意和你一个老太太纠缠！活这么大岁数还没人家小孩儿看得清呢，我是讹你了还是骗你了？你把我衣服弄坏了还说什么？” 那汉子赶着返工，见这事儿有了着落就准备走：“我是真不惜得说你，真就没见过哪家败家女人洗个衣服还要用热水的！还用这么烫的水，真是不嫌柴火多啊！” 他最后也没让阿姑再去给他买个一模一样的衣服，只要了几块钱够买衣服的，拿了钱之后他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故意离王阿婆近近的，然后一脚把那盆子水给踹翻了。 王阿婆躲闪不及，鞋都湿了半边。 “哎你这个……” “别。”阿姑拉着王阿婆的胳膊，冲她摇头，不叫她再说什么。 他把那汉子送出门外，看他走远了才回来。他关上门。 “虽说这次是这样……但是下次还是得用热水啊阿婆，咱们家也不差这点柴火的，这大冷天的用凉水还了得？” 王阿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扯着阿姑的衣服，眼睛瞪得死大，好像想要钻进阿姑的头里看看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一样：“你干什么给他钱！我洗衣服才收多少钱，你这一下子，全给这个人了，那这我还挣什么！” “我回屋把钱补给你好啦，别气别气，毕竟咱们是理亏在先嘛。” 王阿婆没好气地也踢了那湿淋淋摊在地上的那堆衣服：“纵然是咱们理亏，那也没有他要多少咱们就给多少的，一件破衣服怎么就值得了那许多钱，你定是被他骗了！” 阿姑蹲在地上把衣服一件件捡回盆里，在去井边打水，帮着王阿婆涤干净衣服上面沾上的泥土：“我瞧着那大哥不是坏人……” “坏人还能在自己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不成？”王阿婆没忍住，拿指头在他脑门上狠狠点了一下，“你啊你啊，这般不会过日子可怎么了得。” 阿姑没接话，就是抬着头冲她笑，笑得傻乎乎的。 王阿婆还没消气，拽着他的手把他从盆子里甩开，道：“别在这儿捣乱了，你看你这弄的……” 阿姑也不气，既然被从洗衣盆旁边赶走了，那他就绕了一圈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盆开水过来了。 “来兑点水。” “不兑了不兑了，”王阿婆摇头，“谁知道这衣服里还有没有那娇贵的，这要是再来上一次，这还挣什么钱，全赔了得了。” “哎呀没事儿的嘛，不弄那么多热水就好了，哪儿能直接用凉水啊，这么冷的天，这还不得冻出来个好歹？” 王阿婆争不过他，被他把热水兑了进去。 倒完了热水，这人也不走，就蹲在一边看王阿婆洗衣服，时不时用拨拉着盆子里面的泡沫玩儿。 “阿婆，你说，这些泡泡是怎么来的啊？” “用了皂角啊。” “怎么这么多泡泡啊？” “因为皂角用的多。” “这能洗干净吗？” “多洗两遍就洗干净了。” 眼瞅着这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题，阿姑也就不说话了，他蹲着看着一会儿，看的实在没意思，再加之这一盆衣服又要换水了，他就准备去厨房再烧一些热水来。正准备起身，就被王阿婆叫住了。 “阿姑啊，你看这家里没个女人还真是不行，这洗个衣服做个饭啊，你们大老爷们儿都不懂。” “啊？啊。” “阿婆想着，这光我自己一个人干这些事情吧，到底还是力不从心。”一边说着，王阿婆一边拿眼睛瞥阿姑，“最近我不是净跟隔壁那个素绢在一起嘛，我这个洗衣裳的活儿还都是她介绍的呢！虽说她是带着俩孩子，但是人是真的没的说，长得虽然没你这般好看，但是小鼻子小嘴儿的也挺耐看的。俩孩子都是女孩儿，也不用担心长大了之后分家产……真的是一顶一的好人家！阿婆想着，左右是需要个女人，不如……” “想买回来是吧？大人还好说，就是这小孩儿才几岁，什么都不会干呢，这不是白养活两张嘴吗，这我得跟顺子商量商量。” “阿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没事儿阿婆，”阿姑端着倒热水的盆子站起来，“不用害怕，等顺子回来，我不跟他说这是你的意思，我就直接问问他想不想买人就得了，我这儿现在也给不了什么准话，您先别跟那个什么素，素姐姐说啊，别白高兴一场。” “我不是……” “放心吧！我都懂！”说着，阿姑冲她挤了挤眼，给她一个“我懂的”的眼神，然后端着盆子就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