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耽美小说 - [虫族×向哨]水做的风在线阅读 - 2 不吃炸鱼薯条的英国人

2 不吃炸鱼薯条的英国人

    这个有着奇怪发音的姓名的小雄子的服从性让一群训练有素的军雌都望尘莫及。

    无论舰长是怎样语气轻柔地询问他的意见——比如询问他午饭想吃什么,或是带着什么样的为难向他提出一般小雄子绝不会轻易松口的请求——例如在回主星的路上填写一些冗长又语言不通的问卷,这位名叫张绝的小雄子都只会立刻站起来,咔哒一声并起脚后跟,对他行个标准的老式军礼,一成不变地回答:“遵命,舰长。如您所愿。”

    ——哦,到第四遍的时候,他尝试着使用了那位仍在通讯中、效力于第七军团的小雄子翻译过来的虫族语言,发音不甚标准;而在第五遍,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句话应当如何使用虫族的语言来表达。

    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欣慰的事情:时至今日,有礼貌、讲道理的小雄子已经不算是什么天方夜谭了,但这样训练有素的顺从实在是令一众军雌感到心惊肉跳——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年头,连平民雌虫都不怎么这样了!

    “你们这群傻逼,为什么要让张绝阁下填这种傻逼题?我这就回主星,等你们进了军港就把你们全杀了——没什么,先生。我刚才只是在和他们确认题目。这道题的意思是,如果一位上将军衔的雌虫约您下午七点半在皇家餐厅共进晚餐,您应该几点到?”

    张绝在工作和生活中取舍了一下:“七点?”

    一片寂静。

    张绝想了想:“……如果上将是我的上司的话,或许我应该在六点就等在那里?”

    第七军团的小向导不敢把这句话翻译出来,她怕这群听到上一个回答后就不太理智的军雌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直接暴走。

    “正确答案是报警,先生。”他仗着语言不通的优势提醒,“上将军衔的雌虫没有去皇家餐厅用餐的资格,不论如何,他在骗您。”

    张绝抿了抿唇,这些意义不明的问题和回答搞得他昏头涨脑。

    “其实更正确的答案是,直接把这沓破纸甩到那个舰长的脸上。”第七军团的小向导握着拳头挥了挥,“如果您愿意,就再抽他一巴掌,告诉他您不想填,让他带着这些破东西滚开。”

    “注意措辞。”张绝不太赞成地摇了摇头。

    “可这个测试就是这样的!”第七军团的小向导有些倔强地拒绝听从来自敬慕的张绝阁下的指引,“没有哪个雄虫会真的认认真真地填完每一个答案,那沓纸上至少有二百多道这种鬼问题,脾气再好的雄虫也不会把它填完!您相信我,如果您真的规规矩矩地写完那些东西,接下来您被送去的地方就不是体检中心,而是心理矫治所了——您不想真的变成一个暴戾的变态吧?”

    张绝想了想,觉得确实有理,但他又实在是做不出来当面悖逆长官的事情,只好把手从桌子上挪到腿上,用标准坐姿发呆。

    舰长和军医压根就不知道他们之间又说了些什么,但小雄子隐晦表现出来的叛逆让他们着实兴奋了一把。

    军医放下手里的笔,装模作样地问:“您的最终答案是什么?”

    张绝求助一样看向虚拟投影中的小向导,小向导张牙舞爪:“张绝阁下最终的答案就是不填你们这些破题了!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他说了什么张绝也没听懂,但他知道,这些话让舰长和军医,包括在场的其他雌虫显得很高兴。张绝松了一口气。

    “先生, 舰长邀您共进午餐。您准备什么时候吃午饭?”

    张绝思考片刻:“我现在应该报警吗?”

    小向导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我还以为您不会开玩笑。”

    当塔内开心果的岁月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吗?张绝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对于应当给人以柔和印象的向导而言过于艳丽的脸。细长的眉毛下是属于东方人的吊梢眼,左眼眼角有颗泪痣,鼻梁挺立,嘴唇很薄,按面相而言应该是个薄情又严厉的人。但不知怎么的,这个五官组合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只剩下带着些许冷淡的干练,细细看来甚至能从眼角眉梢打量出几分温情。

    ——这样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好相貌正是两个小向导在见到他的瞬间就认出来的凭据,挂在一楼大厅中的巨幅写实油画是不少青春期向导哨兵们的第一个梦中情人。

    张绝在短暂的惆怅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补救道:“……看我,把多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请你原谅,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是?”

    “艾里逊·康德里安,先生。”小向导又啪地并了下脚跟,“您也可以叫我未央。”

    张绝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发音比较干脆的名字。“你也是亚裔?”

    “可以这么说,先生。我有二分之一亚洲血统,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未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我很荣幸和您有更多的共同点。”

    张绝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眼看着谈话要进行不下去了,未央赶紧跟军医和舰长叮嘱了一遍诸如“好好给张绝阁下吃饭”一类的废话,语速快得像嘴是借来的一样,然后又对张绝行了个军礼,匆匆结束了视讯。

    之后的一个小时中,几只虫都没有产生什么交流,各自安静地吃着午饭——舰长和军医他们倒是不存在交流不畅的情况,但是考虑到语言不通的小雄子的心情,他们决定一起做个哑巴。

    张绝对这种沉默感到有些难捱,特别是当其他人的注意力一直自以为隐晦地专注在他身上时。他匆匆把面前的午餐吞入腹中,正想起身告辞,又想起自己在这边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只好再一次把手摆在膝盖上,端正地坐好。

    舰长看着狼吞虎咽地把前菜吃掉的小雄子深感痛心,偷偷按了好几回催菜按钮,总算让厨房那群废物在五分钟后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主菜——炸鱼薯条。

    张绝在看到那盘油腻腻的炸物时,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干呕。

    他掩饰得很好,除了这声干呕外没有展示出任何别的不良反应,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开始进食,仿佛刚才出现的那个声音只是别人的错觉。

    可惜他的演技用错了地方,错判了这些雌虫对于他的上心程度——况且他的精神力实在是过于强大,在场的所有雌虫都无可避免地与他心底的恐惧产生了共鸣。

    军医不得不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竭力缓解那份压抑的情绪。他再一次向那两位小雄子提出了视讯申请。

    这回接受的只有第七军团的小雄子。

    军医简单地描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未央听着听着气得抓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你们什么时候吃过那东西?怎么到他那就突然想起来吃那玩意儿了?”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你们难道就没学过,十八世纪的向导会因为食用味道较重的食物而被嫉妒的哨兵无端虐待吗?……哦,你们好像确实没学过……那也不能这样啊!缺心眼吗你们?!”

    小雄子骂得其实有点不讲道理,但是在场的雌虫没有一个想要反驳他的,一心只想着要做点什么,补偿自己的过失。

    “Near Banbridge town, in the ty Down……”未央硬着头皮开始唱歌,寄希望于这首塔内通用的摇篮曲多少能安抚到张绝阁下饱受创伤的身心。

    张绝显然误会了他的动机,他站起来,像是工作狂一样热切地询问:“有需要进行精神梳理的哨——我是说,雌虫吗?需要我配合吗?”他当然动机不纯。比起帮助那个素昧平生的、可能需要帮助的雌虫,他其实更急于找个借口,合理地摆脱这盘让他的胃疼得像是针扎一样的食物。

    “呃……是的,很抱歉打扰您用餐,但是您面前的这些雌虫现在精神状态都不算太稳定,急需您的帮助。”未央顺坡下驴,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毕竟需要精神梳理的雌虫满天下都是,帝国永远不会嫌雄虫太多,况且这群雌虫也确实被张绝阁下吓到了,他说的话句句是实。

    他看着已经开始准备进入工作状态的张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需要做大范围的精神安抚就足够了,他们在大部分情况下完全不需要细致的精神梳理。”

    张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Не малина——”跑调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在基础工作中出现这样的失误是身为向导莫大的耻辱。“Не малина не ягода,Не трава - лебеда,Только чудно играет вода,Камышовыми нотами……”

    未央在他唱出第一声时尴尬地捂住了脸:怎么会有向导会选择在非紧急情况下用唱摇篮曲这么丢人的方法做精神安抚啊?

    但接下来,他不自觉地在清越柔和的歌声中放松下来,来不及惊叹于安抚的效力竟然可以穿透屏幕,这个天天被保育员抱怨在第一次听摇篮曲时给了她一脚的S级向导,第一次享受到了精神安抚。

    显然,这些军雌感受到的安抚作用远比未央这个远隔数万光年外的雄虫感受到的要强烈得多,雄虫口中吟唱着听不懂的异域方言,但如湖水般的柔和清凉舒缓了总萦绕在这群单身雌虫胸间的燥郁感,安稳得像是——像是在雌父怀抱中的小雄子。

    “……Ветер Воды.”张绝用轻柔的音调结束了这首歌,满室寂静。

    他习惯了这种场景,沉默地收拾起了餐桌。等意志力超强的卡伦中校总算成功逼迫自己从那种被温柔地包裹着的安全感中清醒过来时,桌面上已经被收拾得整洁如新了。

    他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推开舰长室的门,发现走廊里被一群正手足无措地围着端着一大摞盘子的小雄子的废物军雌堵得水泄不通——母巢在上!至少把最上面那只摇摇欲坠的碗拿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