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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当风尘仆仆的鲁希斯带着一干部下冲入皇宫时，印入眼帘的一切却让他脸色大变。 只见面无血色的雷利躺在卡尔怀里一动不动，生死未卜；而拥着他的卡尔则情绪失控地疯狂哭喊着雷利的名字，死都不让旁人靠近。结果就是一堆光精灵面露难色地围着各种劝说卡尔放手，以便他们可以替王治疗……场面只能用混乱之极来形容。 “该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望着不远处生死不明的雷利，鲁希斯心神巨震，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陛下，白精灵中法力最强的精灵王陛下，怎么可能被击倒？！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击倒他？！明明……明明 ，前一日分别时，王还笑着对他说，等所有战事都平息后，他们俩要好好聚一聚，虽然自己想要的他给不了，可他们永远都会是最好最好的兄弟……想到王的笑靥，鲁希斯眼眶一热，随即视线一片模糊。 “鲁希斯大人，您还是快去劝劝吧，那位一直不肯松手，我们接触不到陛下就没办法查看伤势……”众人见到鲁希斯立刻围上前，七嘴八舌地开始诉苦。 “我……知道了……”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悲痛，鲁希斯定定神，推开围在他四周的白精灵，一步步朝卡尔走去。 “你们都走开！不许碰他！他是我的……我的！不许你们碰……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他……谁也别想……”双手死死拥着靠在自己怀中一动不动的爱人，卡尔身前弥漫着一股黑气。黑气宛如活物，嚣张地在空中摇曳，但凡任何试图碰触雷利的白精灵都被黑气狠狠击飞，半晌起不了身。 “卡尔，放开陛下，你这样只会拖延陛下的伤情！嘶……”鲁希斯越过众人，也朝雷利探出手，虽然他没被击飞，但也被黑光击中手背，立刻红肿起来。 “雷利！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求求……求求……你……”对鲁希斯的话语充耳不闻，卡尔眼里心里唯有雷利。他的声音早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声中变得嘶哑，可还是一刻不放弃地呼唤着爱人，“雷利，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所以，求你……别离开……好不好……” “卡尔！如果你真的爱陛下，就立刻放手！”鲁希斯提高声音厉声喝道，“你现在这样真的是爱他吗？你明明就是在害他！你没看见他的胸口还在起伏么？！” “你……说什么……”鲁希斯的声音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显得那么的不真切，卡尔缓缓抬起头，无神的眼转动半晌才茫然地看向鲁希斯，“你胡说！我明明、明明是……最爱雷利……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不想他真的死掉就立刻让我过去！”鲁希斯再次伸出手，这回黑气没有阻挠他的行动使他顺利来到雷利身边。 愣愣地看着蹲下身开始为雷利诊治的鲁希斯，卡尔的声音越发颤抖，“你说雷利他……还没死？！他……还活着？！可他刚才明明就已经……”停止呼吸……这四个字卡尔无论无何都说不出口。 “没错。他还活着。刚才陛下什么情况我没瞧见，想来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暂时性休克吧……现在缓过来……只是你没留意到……”鲁希斯用指探过雷利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果然断断续续十分微弱，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随时都会断掉的错觉，但确实还有，随后他又把视线落在雷利背上的伤口，眼里划过显而易见的焦虑。这伤…… “求求你，救救他！”早在雷利倒下时就已陷入绝望深渊无法自拔的卡尔此刻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的落水者般，死死拽着鲁希斯，拼命哀求。 “他是我最亲的亲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倾尽全力去救他。只要有希望，哪怕只有半点，我也绝不会放弃……绝不！”这话，鲁希斯与其说是讲给卡尔听的，还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才对。 大量治愈之光源源不断从鲁希斯掌间发出，沿着伤处缓缓渗入雷利体内。 不够……这些治愈力还远远不够…… 感受着不断从伤口消散掉的力量，鲁希斯的神情越发凝重。 神器的力量过于强大，鲁希斯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治愈力一碰触到金箭，不是被箭吸取就是立刻溃散，能被雷利自身吸收的寥寥无几。而且更奇怪的是，王体内似乎充斥着大量暴乱气息，和神器造成的伤势相比，这些四处游走的力量好像破坏力更胜一筹，它们不断破坏王的器官组织、撕裂血管后又瞬间弥合……反复不断……照这样下去的话，一旦王承受不住，恐怕…… 想到最坏的结果，鲁希斯不禁心头一颤，手上的治愈力也跟着一阵闪烁。 “鲁希斯！”眼见鲁希斯手掌间的光芒黯淡下来，卡尔紧张地大叫。 “我知道，别吵！”发现异状，鲁希斯赶忙稳下心神，转而认真治疗起来。 圣光的重新稳定让卡尔几乎冲到嘴边的心脏稍稍放下些许。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询问雷利的状况，可鲁希斯专注的神情却让他几次张嘴后又默默把话咽回肚里。他不敢打扰鲁希斯，万一因为他的一句话让雷利造成什么伤害的话，他一定会怨恨自己一辈子！ 时间，就在众人的闭息注视下飞速流逝。 由于大量治愈力的消耗，鲁希斯额头早已布满汗水，方才还显得游刃有余的脸庞也微微浮现力竭的痛苦，可他不能停止也无法换人，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由于治愈力的介入，目前王体内出现了微妙的平衡。强大的破坏力，金箭的神圣力以及自己的治愈力这三者正在趋于三足鼎立之势，此刻不管哪一方撤离或是失控，都可能对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他宁可自己咬牙坚持也不愿其他光精灵接手。 又过了会儿，鲁希斯的喘息逐渐变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被苍白所取代，额头的汗水滑落至眼里带来火辣剧痛，却也让鲁希斯有些昏沉的神智一清。 快想想……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陛下……他还，不想放弃……鲁希斯绞尽脑汁逼迫自己思考。 “鲁希斯，要不让人帮你一起……”焦虑地看着鲁希斯手中慢慢缩小范围的圣光，卡尔打破沉默。 “不行，现在绝对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但……”看出鲁希斯已是强弩之末，卡尔还想争辩，可就在他开口欲言的瞬间，变故突降！ 只见雷利身上忽然发出强烈光芒，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 “该死！”鲁希斯清晰地感受到雷利体内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平衡产生了变化，狂暴失控的力量直接把他的探查力剥离，鲁希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冲力直接弹出几米远，全身脱力之下半晌动弹不得。 “雷利！”同样被强光弄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卡尔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爱人的名字，双手死死抓着爱人不放。就算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双眼被强光刺激到不断流泪，卡尔依然不愿闭上双眼，哪怕只能看见雷利模糊的轮廓，他也会觉得稍稍安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强光才一点点褪去。 卡尔闭了闭胀痛的双眼，眼前泛白的一切让他焦急万分，尤其当耳边传来光精灵们的惊呼时，他揽着雷利的双手下意识地一阵胡乱摸索。 “雷利，雷利他怎么了？你们快告诉我，他……”突然，卡尔的声音喀然而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摸过的地方应该是……想到某种可能，卡尔激动得不能自已。 另一边，被弹出几米远的鲁希斯一能动弹就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回到王身边。 让他吃惊的是，雷利背上的金箭竟然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强压下心中诧异，鲁希斯手指间重新凝聚治愈圣光，随着圣光再一次进入王体内，属于光精灵独有的探查力也跟着一起在雷利身体里到处游移。 “箭真的消失了？！”此时卡尔的双眼终于恢复可视，当他看见预想中的结果时，简直激动坏了。金箭消失，这是不是意味着雷利他……有救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热泪伴随着欣喜一起浮上卡尔脸庞。 “以前发生过同样的事吗？”虽说金箭的阻碍不再，可鲁希斯脸上的严肃并未减少半分，手下动作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卡尔摇头，“这箭和弓弩一直供奉在女神殿，连碰都不让碰，更别说使用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刚刚翘起的嘴角重又垂下，卡尔脸上再现焦急。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一会儿惊喜一会儿惊吓给弄疯了。 “暂时……还没有……”鲁希斯回答的很谨慎。 “那就好……”闻言，卡尔不由心头一松，才想开口询问，却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卡尔的突然晕厥让鲁希斯紧锁的眉头又是狠狠一拧，可他分不出手查看，只能让其他族人为他诊治。 “族长大人，卡尔陛下只是情绪大起大落造成的暂时昏迷并无大碍，我们已经给他服下镇静的药物，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嗯，我知道了。”鲁希斯点点头，重新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雷利身上。经过仔细的探查，金箭确已消失，可王体内狂暴的力量非但没减弱，反而变得愈加暴乱。更糟糕的是，就算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使伤处止血，更别提收敛伤口。难道说，箭之所以消失，其实是被陛下吸收了？！ 此念才起，鲁希斯就在心底失笑不已，那可是神器，就算陛下再强大也不可能把神器的力量纳入已身。除非……某个更为荒谬的想法自心头一闪而过，鲁希斯甩甩头，强迫自己把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丢出脑袋，再度集中精神开始新一轮的治疗。和刚才不同，这次鲁希斯试着将自己的力量融合进暴乱的力量内，慢慢地、耐心的梳理起暴走的力量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鲁希斯一点点的安抚之下，王体内如狂风暴雨般到处肆虐的力量总算稍稍平静下来，逐渐变得温和。 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一把，鲁希斯吐出一口长气，眼里泛起遏制不住的喜悦。 既然有效果，鲁希斯便朝着这个治疗方向再接再厉。 终于，在夕阳西下时，雷利的伤势稳定下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王被送回寝宫。 安顿好陛下之后，鲁希斯顾不上休息又去探望了卡尔，确认他真的只是疲劳过度外加情绪波动过大造成的昏睡后，鲁希斯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叛党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鲁希斯每天先去探望陛下，为雷利梳理体内的力量，随后再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接着还要去各处被毁的地方指挥重建工作，天天忙得连轴转。可就算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鲁希斯的心依然牵在雷利身上时刻不离。 倒不是鲁希斯直到现在还没看开，而是雷利的现状实在是不容乐观。 本以为替雷利梳理狂暴的力量是赌对了，可随着一天天治疗的推进，鲁希斯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本以为经过三天的治疗，就算陛下的伤势没有大幅转好，至少伤口的出血怎么都该止住了才对。可让鲁希斯担忧的是，伤处还在断断续续地渗出鲜红，不管用什么样的药物，不管换多少光精灵使用治愈圣光始终不见效。 更糟糕的是，鲁希斯发现陛下的身体似乎对治愈圣光开始产生排斥反应，这就意味着治疗越来越没有用，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想到可能出现的糟糕后果，鲁希斯握拳的双手紧了又紧。 进入王的寝宫后，鲁希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正当他打算推门而入时，并未完全阖上的房门内却传来了卡尔哀伤的低语，“……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要知道，暗夜精灵可是很花心的哦，你如果离开我的话，我会选择忘记你，重新找一个更爱我，对我更好的人……所以，赶快醒过来，再一次对我微笑吧……笑着告诉我，你最爱的永远都是我……” 听到这话，鲁希斯脚下一顿，放在门上的手指久久没有用力。 和到处连轴转的鲁希斯不同，卡尔自从醒来后就天天陪在雷利身边，寸步不离。 不管外面日升日落，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躺在床上昏睡中的雷利。 摸着爱人苍白又冰冷的脸庞，卡尔心底的悔意越发深厚。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回到过去，把那个总是对雷利撒气，任性妄为他的自己一脚踹飞，然后换现在的自己好好爱雷利，对他微笑，对他诉说更多爱意……他会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牢记爱人的每一句爱语，和雷利一样，把对方放在心尖上，永远疼爱…… 这几天里，卡尔一直一直在对雷利吐露着爱语，因为接连不断的说话，他的声音早已嘶哑，可他却像完全感受不到喉间的痛楚，总是一刻不停地呼唤着雷利，仿佛这么做就能把他吵醒一般。 卡尔不愿停也不敢停下。 寂静无声的寝宫里，卡尔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爱人的吐息越来越微弱。 他好怕，真的好怕雷利就这么一睡不醒。 虽然卡尔对医术一窍不通，可他从雷利一直未愈的伤口以及鲁希斯日益凝重的表情里面下意识地明白雷利的情况并不理想，甚至……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每一次，鲁希斯为雷利换药，卡尔都会被纱布上湿透的鲜红以及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刺得双眼赤红。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代表着什么，上过战场的卡尔当然十分清楚，可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呆在爱人身边日夜呼唤他的名字、在心里乞求女神保佑雷利顺利渡过难关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多少次，他都宁可受伤甚至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雷利，那样的话，他就不必日日夜夜活在煎熬之中。卡尔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强大一点，如果他够强大，那么雷利或许就不会有事，说不定现在他们正欢欢喜喜地腻在一起喝茶聊天，自己依旧仗着雷利的爱意对他各种使着小性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任由生命力一点点流失…… “雷利……”爱怜的手指在王俊美的五官上四下游移，温柔地低唤着爱人的名字，卡尔将脸庞轻轻摩挲着精灵王的颈项，脸庞，“醒来吧，我的爱……只要你愿意睁开双眼，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一点都不想争取下吗？这可一点都不想你呢……” 无数泪水，伴随着几近绝望的低语纷纷自卡尔眼眶滑落，瞬间染满两人紧贴的每一寸肌肤，可不管卡尔说再多情话，心里再多后悔，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爱人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无法爱怜地抹去他的泪水，无法疼惜地亲吻他。 一时间，整个寝宫内只听得到卡尔无法自已的低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强迫自己把泪水咽下肚，露出爱人最最喜欢的笑靥，卡尔低头轻轻吻上雷利的薄唇，“亲爱的雷利，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要知道，暗夜精灵可是很花心的哦，你如果离开我的话，我会选择忘记你，重新找一个更爱我，对我更好的人……所以，赶快醒过来，再一次对我微笑吧……笑着告诉我，你最爱的永远都是我……” 痴痴地摸着雷利的脸颊许久，卡尔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站在门口的鲁希斯。 其实鲁希斯出现时，卡尔就已查觉，只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快离开雷利，故而拖了一小会儿。 没有开口，卡尔只是对鲁希斯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而鲁希斯也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卡尔，同样没有说话，甚至连回个颔首都没有。 卡尔也不介意，慢慢从他面前走过。 对于鲁希斯，卡尔心有芥蒂。毕竟他曾经亲眼目睹了某人的深情告白，被告白的对象还是自己最最在乎的那个人。要不是看在鲁希斯是光精灵最好的治愈者份上，卡尔根本不想让他碰雷利半下。所以，如无必要，他也不想与鲁希斯有任何交流。 可让卡尔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出时，身后突然传来鲁希斯的质疑声。 “如果陛下能醒来，你真的会像现在这样交付全部真心吗？” 鲁希斯的询问让卡尔心头一跳，顿了顿，他才斟酌着回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直对陛下心有存疑。”仿佛没听见卡尔的回话，鲁希斯自顾自地对着面前空气说道。 “存疑吗？或许有吧，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满心想的都是雷利能康复，其它小事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不算小事吧。” “鲁希斯，你到底想说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卡尔猛地转过身，快步绕到鲁希斯正面，定定看着他。 把卡尔微怒的模样看入眼，鲁希斯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我想说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如果陛下能顺利醒来，完全康复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把所有信任都交付与他？” “为什么不？他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相信他胜过一切。”卡尔下颚微扬，笃定地答道。 闻言，鲁希斯的笑容里参杂进一丝讽意，“不，你不会。” “你胡说什么！”卡尔眼底怒意渐显。 “我说――你不会。”不待卡尔反驳，鲁希斯又继续说道，“因为你心里一直有一道坎，一道你自己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我说的对不对？”眼见卡尔因自己的话勃然变色，鲁希斯唇角扬得更高，只不过这抹笑意并未到达他眼底，金色双瞳依旧冰冷如昔。 “……”面对鲁希斯的咄咄逼人，卡尔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