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丰番外（下）

    无咎坊准备年后在正式开张，陆浩一直没帮上贺渊，心有愧疚，今日训练结束之后他没有让贺渊接他，直接去了无咎坊。

    陆浩进门的时候，见贺渊和一只脏不兮兮的大狗玩得正欢。

    大狗看起来并不瘦弱，而且很有活力，应该不是流浪狗，大概是附近人家的。

    陆浩一向招狗喜欢，那灰扑扑的狗见了他，“汪”的一声扑过来绕着他摇尾巴。

    贺渊不爽地把它拦住，不让它接近陆浩：“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抢我的人？”

    陆浩和那只大狗乌溜溜圆滚滚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屈服了，蹲下身摸它的头。大狗躺平求陆浩抚摸，陆浩乐了：“洊至，我们要不要养一只狗？无咎坊是医馆不方便，可以养在府里，以后去阳州的时候带上就好。”

    贺渊满脸拒绝。

    陆浩一头雾水：“你不是很喜欢狗的吗？”

    贺渊挤在那只狗旁边，指指自己：“阿浩只能喜欢我。”

    陆浩只好用另一只手也摸摸贺渊的头：“好好好。”

    也对，再养狗的话，家里这只会吃醋的。

    在贺渊的构想中，虽然阿浩有军医司的事务，不过晚上的时间总归是属于他的。

    他估计快到阿浩回来的时辰了，魂不守舍地翻着医书，却只等来了搬山。

    搬山露出一副贺渊要是哭了就立马去哄贺渊的警惕表情：“少爷，陆少爷说军营忙碌，今日要晚一些回来。”

    贺渊沮丧地趴在桌子上。连着三日了，阿浩总是很晚回来，阿浩还说军营的训练没有规定的时辰，怕自己多等，这几日也不让自己去接他。

    贺渊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陆浩终于回来了，贺渊马上凑过去，他打量了陆浩一眼，奇怪道：“阿浩，你换了身衣服？”这和阿浩早上出门的时候穿得不一样啊，他更喜欢早上那件淡青色的，不过阿浩穿这件也很好看。

    陆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贺渊的肩膀落在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浩？”

    陆浩这才回过神：“嗯，给一个士兵包扎的时候不小心沾上血了。”

    这样啊，感觉阿浩最近很辛苦呢。

    睡前，陆浩刚解开外衫，感觉贺渊的目光直白地落在他身上。陆浩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怎么了？”

    贺渊收回视线。阿浩的里衣也不是早上那一件，外衣上沾的血有那么多吗？需要连着里衣一起换？

    贺渊把衣服脱了一半的陆浩拉到床上，从背后抱住他。

    阿浩身上的淡淡酒香里混杂着违和的陌生味道，贺渊皱皱眉，把鼻尖埋在陆浩的头发里，嗅到了茶油的香气：“你今日沐浴了？”

    和钟府平日用木槿叶的味道不同。

    “你是狗吗？”陆浩笑了一下，“不小心把血蹭到手上了，正好衣服也脏了，顺带洗了一下。”

    贺渊放在他头上的手顿了一下，可是阿浩的头发还微微湿润，应该是刚刚才洗过。

    而且似乎不是他的错觉，最近阿浩与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在走神。

    贺渊犹豫一会，最终决定直率一点：“阿浩，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陆浩一怔：“有吗？抱歉，我没注意到。”他轻声问，“是不是让你不安了？之后不会了。”

    虽然阿浩似乎有心事却不告诉自己，但贺渊还是被他的温柔安抚了。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阿浩毫无疑问最喜欢自己了。

    贺渊撩起陆浩的头发，吻他的后颈。陆浩这处很敏感，被柔软的舌尖舔得浑身一颤。

    贺渊把陆浩背后的衣领向下拉了一些，想继续往下吻，却闻到阿浩的里衣上有陌生的甜香。

    阿浩什么时候会接触带这种味道的东西了？

    贺渊不由自主地把阿浩拥得更紧，这家伙不会又给我英雄救美去了吧！

    贺渊心里告诉自己也许是自己误会了阿浩，但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满心醋意地把手伸到前面，解开了阿浩的衣带。

    陆浩微微侧过头，轻声道：“我明天还要训练。”

    贺渊抿抿唇，他一开始也没想再进一步，只是……

    他轻咬了一口陆浩的后颈，陆浩叹口气：“真是的，别留下痕迹。”

    贺渊闻言把他按在床上，在锁骨上方狠狠吮吸，陆浩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却没有用力：“你在闹什么别扭？”

    贺渊握住他的手，含住他的指尖，不满地舔他的手指。

    连手指也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阿浩到底在做什么啊！

    陆浩放任贺渊把自己的手舔湿，以为贺渊是想做，轻声道：“乖，我明天还要早起，用手帮你好不好，嘴也可以。”

    贺渊终于放过了陆浩的手，半点都不伤心地道：“我会哭的。”

    陆浩扶额，你倒是装一下啊，但他没办法拒绝贺渊，让步道：“只做一次。”

    贺渊答应得很快。

    陆浩睡下的时候，心道去特么的只做一次，而且这属狗的家伙今天为啥一直咬他脖子，他明早到底见不见人了。

    贺渊替陆浩清理了一番，躺在陆浩身侧，想着阿浩这几天的种种怪异之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看着陆浩的睡颜。

    陆浩竟也没睡熟，他似是感觉到了贺渊的目光，闭着眼问：“不睡吗？

    贺渊反问他：“在想什么？”

    陆浩微微一愣，笑道：“没想什么。”

    贺渊心里叹气。只要阿浩多说一句话或者多露出一个表情，他都有自信能猜出阿浩的心思，可阿浩偏偏滴水不漏。

    陆浩虽然不知道贺渊怎么了，但是今天他家洊至一个劲咬人，应该是不高兴了。

    陆浩便把贺渊搂进怀里，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摸摸贺渊的头顶：“听说心跳声能助眠。”

    贺渊心道自己才不会这么简单地被哄好呢，却还是乖乖不动了，听着阿浩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

    陆浩柔声道：“晚安。”

    晚安。

    离新年还有五日，钟晏计划在除夕为钟家做一个消灾祈福的仪式，他正在画符，抬头看见窗外贺渊幽怨地蹲在院子里，小风和小扬正快乐地在他身上爬。

    钟晏隔着窗户喊：“小风小扬！不许把渊哥哥当玩具！”

    小风奶声奶气道：“是渊哥哥自己突然不动了。”小扬也道：“渊哥哥，跃渊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贺渊闻言愈发忧郁了，钟晟基本懂了。

    难得一天傻乎乎围着陆浩转的贺渊这么紧张，钟晏放下笔，让小风小扬去找乳母，招呼贺渊进屋。

    “你和浩哥吵架了？”

    贺渊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才告诉钟晏这几日阿浩总是晚回来，与他说话都时候会走神，会换衣服，身上还有别的香味。

    钟晏摸摸下巴：“确实不对劲啊。是不是你太黏他了，他觉得你烦，你偶尔别那么黏他试试？”

    反正钟晏只要看到陆浩，贺渊就会跟在陆浩屁股后面。

    贺渊呆住了，原来不能一直黏着阿浩吗？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贺渊低落下来：“可是之前在盛安，我生病的时候他都是整日整日的陪我的。”

    “额，男人嘛，喜新厌旧也是正常的。阿浩以前不是风流过吗，这种坏毛病也没有这么快改的。”

    贺渊完全没有意识到风流的不是陆浩而是陆三少，开始慌了。

    但贺渊还是相信陆浩：“阿浩不会做这种事。”

    “虽然我只是个假设，但是对你冷淡还找借口出去，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吧。”

    他见贺渊不安，安慰道：“他这么喜欢你，就算有别人也只会是玩一玩啦。”

    贺渊更慌了。

    钟晏虽然发妻早逝，但他到底比贺渊年长，见过各色的分分合合：“之前你们相隔两地反而感情会比较强烈，现在天天在一起了，进入一个平缓的过程也是正常的。”

    言下之意就是阿浩去找刺激也是正常的了？贺渊定定神，他相信阿浩不会这样做的，可阿浩到底在做什么呢？

    钟晏倒是自己想出来个解释：“也许是我太悲观了，浩哥说不定只是这几日没精神。”

    贺渊叹气，似乎不是没精神的问题。

    钟晏抓抓胡子，尽心尽力地出了主意：“不如你主动出击，阿浩肯定会有变化的。”

    “哎？”

    “年轻人不懂了吧，像是成亲几年的夫妻肯定没有刚相爱时那么感情浓烈了，这时候就需要主动维系感情了，和你现在的情况道理一样嘛。”

    贺渊连连点头：“那婚后要怎么维系感情呢？”

    钟晏把自己的、钟晟的、钟云笙、甚至当年钟芸烟的经历都讲给他听。

    面前的燕王世子听得很认真，显得有点单纯。钟晏想，小渊除了家人和医馆，似乎也就在乎一个陆浩了。

    小渊的感情像是小孩子。他缠着浩哥也好、起什么跃渊的字也好、认真为浩哥烦恼也好，都只是单纯的因为在乎浩哥，可正因为太纯粹所以才会偏执。

    就像他家小风小扬还小的时候，会为了一包糖闹得天翻地覆。小孩子正是因为没有多考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反而会不择手段。

    不过陆浩似乎也是这样，平日里看起来还挺老成的，在洊至面前真是幼稚的很。

    真不知道这两人的性子到底算好还是算不好。

    陆浩回来了之后听说贺渊去了钟晏那里，过去找他。陆浩进了院门，听见两人在闲聊。

    陆浩微微一笑，也对，他能和钟晏相处愉快，洊至自然也能和钟晏相处好。

    他走近几步，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那婚后要怎么维系感情呢？”

    陆浩：喂！你才来了几天！是不是考虑的太早了！

    不过既然这两人聊得很开心，那他就不打扰了。

    他还有事要做呢。

    这日军营的训练在城外一座小山上进行，内容是基础的适应地形。

    百夫长给他们讲前几年和突尼争斗的时候，在此处发生的几场战役，听得陆浩热血沸腾。

    只是训练一开始，陆浩就没有热血了。

    他吊在队尾，只低头喘气的功夫，便与队伍拉开了距离。李悯发现陆浩没跟上来，回头看他，陆浩远远冲李悯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得歇一会。

    陆浩实在是脱力了，要不是他顶着个少将军的名头，他早八辈子就溜了。

    这山上没什么人来，地上的小路都是刚才士兵们踩出来的。陆浩歇了一会，认命地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突然脚下一空。

    陆浩这些日子摔得多了，并不慌张。

    只是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陆浩抬起头。

    是他心里期待的那个人。

    脚下似乎是个废弃的陷阱，贺渊被陆浩带的往下落去，干脆顺势侧身紧抱住陆浩。

    落地的时候，贺渊的右半边身体着地，陆浩栽在他身上。

    陷阱有一人高，空间却不大，两人正好把陷阱塞满。陆浩吓了一跳：“洊至，你没事吧？”

    好在陷阱很旧，没有遗留捕兽夹之类危险的东西。

    贺渊用左手摸摸陆浩的头，忍着痛道：“我没事。你啊，这么大的陷阱也看不到，没伤着吧？”

    陆浩摇摇头，贺渊垫在他底下，他几乎没磕着。

    陷阱太小，陆浩不起来的话贺渊动弹不得。贺渊见陆浩准备起身，想起刚才见他累得满头汗水，温声道：“训练累了吧？要不要歇一会？”

    凝水成冰的季节，他的气息在空中变成白雾。

    贺渊不等陆浩回答，抱紧他。陆浩顺从地闭上眼，把脸贴在他胸膛上，沉浸在药香中和洊至的心跳声中。

    寂静的山林里，他只拥有洊至。

    他也只需要洊至。

    去阳州的话，他就不用在作为陆三少活着了，只用去考虑洊至的事了吧。

    阳州啊……

    贺渊都觉得阿浩是不是睡着了，陆浩终于睁开眼。

    两人艰难地从陷阱里爬出来，陆浩注意到贺渊一直没怎么用右手：“果然伤着了？跟我回军营，给你上点药。”

    贺渊给他把衣服上的灰尘拍落：“没事，只是擦伤，你去吧。”

    冬衣太厚，陆浩也不好现在查看贺渊的伤口，嘱咐道：“那你赶紧回去给自己处理一下。”

    贺渊应下。陆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洊至，你怎么在这里？”

    “咳，采、采药。”

    他总不能说他觉得阿浩做了什么见不得他的事，所以这两天一直在跟着阿浩吧。

    阿浩应该没有别的喜欢的人，他的确没去见别的什么姑娘，他大概只是觉得有点腻了。

    呜呜呜呜。

    刚才贺渊见陆浩累得直喘气，忍不住就靠近了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偶遇”阿浩，就看见阿浩走着走着就往下摔。

    还好有他在。

    贺渊想这样保护阿浩很久了。

    之前他听说阿浩在皆丰城受伤了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他在，他肯定不会让阿浩受伤的。

    陆浩累昏头了，没有注意到贺渊说是采药，却连个药篓都没带。

    他和贺渊告别，准备继续训练。

    明明阿浩今天累成那样，还说要去李悯家拜访。贺渊叹口气，继续核对无咎坊准备好了的草药名录，突然看见旁边临时充当自己侍卫的秦城，贺渊想起阿浩说秦城不久前为了保护他还受了重伤。

    怎么这么不爽呢。

    陆浩回来的时候，听见贺渊对秦城说：“你要不要回盛安？”

    秦城：？

    搬山冷淡地告诉秦城少爷估计是在吃醋，秦城整个人都不好了：“世子啊，首先我喜欢姑娘，而且就算我喜欢男人，我也不可能喜欢我家少爷。”

    陆浩：凭啥啊？

    秦城没看见陆浩回来了，解释道：“少爷之前非逼我在我喜欢的姑娘面前光着身子跳舞。”

    陆浩：好家伙，陆三少竟然没有半点印象。

    贺渊继续不爽：“我家阿浩哪一点不好了，你为啥不喜欢他？”

    秦城&陆浩：……

    贺渊回头看见陆浩，立马贴过去，又想到钟晏说不能太黏人，才稍稍保持了距离。

    陆浩略略奇怪今日洊至怎么不凑过来了，但他更关心贺渊的伤，他估计洊至没把右手的伤当回事，让阿山他们出去，扒了贺渊的衣服。

    贺渊半个小臂都撞得青紫，陆浩叹口气，给贺渊上药。

    贺渊好似一点也不疼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对陆浩道：“阿浩，我今天学着说了点情话，我说给你听？”

    “……你学这个做什么？”

    “额，突发奇想？”其实是钟晏告诉他说这样可以增进感情。

    陆浩笑着摇摇头。洊至只要说喜欢他，对他来说就够了，没必要花里胡哨的。

    贺渊很是失望。

    陆浩上完药，给贺渊把衣服穿好。贺渊转过身，想起钟晏说要维系感情，那方面也弄些新花样比较好。

    说来阿浩确实许久没有对他害羞了，最近便是他在床上逗弄阿浩，阿浩也只是顺着他。

    贺渊问：“阿浩，我都为了你伤到了，能不能给我点奖励？”

    陆浩宠溺地轻叹：“过来。”

    贺渊抱住陆浩，阿浩的衣服上还是带着一种陌生的甜香，他不知道是他想多了还是阿浩真的被别的什么人吸引了。

    他知道阿浩很喜欢他，但是阿浩不许再这么喜欢别人了。

    无论前方是什么阻碍，他贺渊都会跨越的。

    陆浩不知道贺渊的复杂心绪，只是问：“洊至，帮我把膏药拿来好不好？今天还骑了许久的马，腿有点疼。”

    贺渊用左手从旁边摸了一盒药膏。陆浩脱了裤子看了一眼，这大少爷的身体就是麻烦，冬日穿得这么厚大腿内侧还是磨红了。

    贺渊半跪在床上，摸上他的赤裸的大腿：“宝贝，你在勾引我？”

    “你是不是又看奇怪的话本了？”陆浩无奈地握住他的手，“我明天还有训练，要做就快点。”

    贺渊很困惑，这和二舅父说的不一样啊：“阿浩你怎么不害羞啊？”

    陆浩微微停顿了一下：“我脸皮厚。”

    “好吧，对了，我今天右手有点疼，你自己坐上来好不好？”

    “……”你刚才还说不疼的。

    “阿浩？”

    “……你脱裤子。”

    贺渊自闭了。

    他前几天还说阿浩应该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今天秦城就告诉他阿浩去见姑娘了。

    阿浩竟然骗他说军营有事，然后背着他去见别的姑娘。

    阿浩，你的宝贝要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陆浩回去的时候，贺渊因为深受打击，缩在椅子上，但他又觉得此事也许还有什么误会，不好表露出自己的心情，假装在看话本。

    陆浩在他旁边坐下，有点奇怪，洊至今天竟然没有立马黏过来。

    话本这么好看吗？

    “洊至，吃过晚饭了吗？”

    贺渊没有抬头，闷闷地道：“嗯。”

    贺渊觉得他还是需要拜托秦城，等下次阿浩再去见那个姑娘，就把他们的谈话记下来。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都愿意相信阿浩。

    但贺渊还是觉得自己需要转换转换沉重的心情，正好今日穆副将给他布置的训练还没完成，贺渊给陆浩说了一声，走出房门。

    等贺渊走到院子，发现陆浩跟在他身后，贺渊并不意外，有时候阿浩会喜欢看着他练武，他道：“不用担心，我的右手没什么大碍，再说我这几天练武不用右手就是了。军营的训练也不轻松，你去休息吧，我很快回去。”

    陆浩点点头，走掉了。

    等贺渊练完武回去，看见阿浩的眼睛亮起来，然后凑到他旁边，也没干什么，就只是跟着他。

    贺渊坐下来，陆浩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贴在他身上发呆。

    贺渊以为阿浩是把自己当靠垫用，便顺手拿起刚才的话本和阿浩一起看。

    话本是挺好看的，就是贺渊满腹心事，而且阿浩贴得太紧，翻页有点不方便。

    等阿山催他们睡觉，陆浩才坐直身体，贺渊站起身，陆浩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半步。

    贺渊：……

    “阿浩，你离这么近我没法脱衣服。”

    陆浩点点头，后退了一步。

    贺渊换好衣服，感觉到陆浩从背后抱住他。贺渊往前走了两步，陆浩跟着他走了两步，没撒手。

    贺渊觉得这不是阿浩在走神的问题了：“阿浩，你今天怎么这么黏我？”

    陆浩松了手，贺渊回过头，见他一脸茫然。

    贺渊扶额，这人完全没有自觉啊！

    陆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总是跟着洊至，他不确定地道：“因为今天你没有黏着我？”

    好像感觉孤单了，所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了。

    贺渊和他对视片刻。好吧，自己很黏人，所以阿浩也很黏人，这很合理。

    仔细想想虽然平日里是他黏着阿浩，但是他忙起来顾不上阿浩的时候，好像阿浩也一直会主动出现在他在的地方。

    陆浩见贺渊不说话，低落道：“不喜欢我跟着你吗？”贺渊忙道：“没有不喜欢。”

    于是陆浩又抱住他。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感觉寂寞了也没有办法。

    贺渊摸摸陆浩的头，心道怎么感觉角色换过来了？

    不不不，他平常才没有这么黏人！

    贺渊想了想，伸手抬起陆浩的下巴，捏开他的嘴，看着阿浩上下四颗虎牙，乐了。

    虽然阿浩一天嫌弃他像狗狗一样，但阿浩也很像小狗哎。

    陆浩：？这是做什么？原来不是要亲我吗？

    次日，陆浩在酒楼的包厢里等候，菱儿推门进来，娇声道：“少将军，您来的真早。”

    她后来才知道上次她差点睡了的那个青年是陆将军的儿子，很是吓了一跳。

    没想到之后陆浩竟然主动让人联系她，问了她一些问题。老鸨却以为少将军是看上她了，今日都不让她接客了，硬让她约少将军出来交流感情。

    陆浩也猜到老鸨误会了，但只要老鸨不去到处胡说，他也懒得理会。而且菱儿与他算不上朋友，既然让菱儿帮他，在酒楼请菱儿用膳也是好的。

    菱儿给陆浩倒了一小杯酒，把一张纸递给陆浩：“您要的东西。”

    陆浩打开看过，心道离除夕还有三日，时间应该够了。

    菱儿好奇地问：“就这种小事，您为什么找我啊？”

    “在皆丰城，我除了姨母，就认识你一个姑娘。”陆浩没想到姨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他问过了，姨母不会。府上的侍女洊至来了以后他也不好接近，他要没事跟个侍女腻在一起贺洊至非醋死不可。

    菱儿眨眨眼，虽然少将军的要求有点奇怪，但猜也能猜出来少将军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他的相好。

    陆浩又不是喜欢她，菱儿也懒得浪费时间：“少将军若无别的吩咐，菱儿就告辞了。”

    “我点了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吃。”

    菱儿很快应下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过您和我一起用膳您家大夫不会吃醋吗？”

    “连你都知道了？”

    菱儿嘿嘿一笑：“我的客人里有镇北军的将领，说了许多呢。不过我的姐妹都猜您在上，我倒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陆浩：……

    “你怎么知道？”

    “上次您喝醉了，拉着我叫您相好的名字呢，说了些……那啥的话。”

    陆浩依稀记得自己只是叫了几声“洊至”：“我说什么了吗？”

    菱儿也不好说你叫得太放纵了，玩笑道：“叫的，夫君，呢。”

    陆浩有些羞赧：“是吗？我喝多了不太记得。”

    菱儿惊了：“您……还真这么叫过？”

    陆浩：“合着你蒙我呢！”

    菱儿没想到少将军某些方面还挺傻的，觉得好玩，又逗他：“我会好多房中秘书呢，要不要教你？”

    她没等陆浩拒绝，开始介绍。陆浩只听了一句，已经觉得消受不起了：“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

    菱儿被他逗笑了：“少将军原来是这种类型啊，明明连夫君都叫得出口。”

    陆浩摇摇头：“我以前也没想过我会愿意这么称呼别人。”

    菱儿歪歪头，看来少将军以前是在上的啊：“不过说真的，您总来见我就不怕您家大夫吃醋？”

    “他又不知道。”

    秦城把陆浩和菱儿的对话记录递给贺渊。

    贺渊把他知道的陆将军的喜好写给秦城。

    合作愉快！

    贺渊仔细看过，觉得阿浩果然没有喜欢上别人，只是在做什么事。他喃喃道：“阿浩到底在做什么啊？”

    秦城刚刚把陆将军的喜好背下来，闻言道：“哦，少爷在给世子你做点心。”

    贺渊：“哈？就这？不是你知道？”

    “我天天跟着少爷，当然知道。”

    “你不早说！”

    “您也没问我啊。”

    贺渊：……

    说起来阿浩给他写的信里确实提起过皆丰城的男子会在七夕给喜欢的人做点心吃，阿浩也说过有机会做给他吃。

    而且阿浩身上的那种甜香，这么一想确实是点心的味道。

    “可阿浩那次为什么要换衣服和沐浴？”

    秦城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次少爷应该是失手打翻了蛋液，洒了一身。”

    “那阿浩最近为什么发呆？”

    秦城秉承他简洁的风格，概括性地道：“大概是因为不太顺利。”

    贺渊掐着秦城的脖子，逼得秦城话多了起来：“从七夕节之后少爷就有在练习做点心，不过少爷真没什么天赋。世子你来了之后，少爷说想在除夕夜的时候送给世子你，这几天少爷应该一直在考虑点心的方子。”

    “那他为什么要去见姑娘！”

    贺渊还没松手，秦城快要被勒死了，语速飞快：“少爷只是去问做点心的技巧。”

    “你少骗我！皆丰七夕不是男子都要送礼的吗？怎么不问男人？”

    “君子远庖厨……说是亲手，其实大部分都是买的啦，就少爷非说要自己做。”

    “那他怎么不跟钟家的人学？”

    “少爷最开始就是跟钟家的厨娘学的，你来了之后少爷怕你多想。“”

    “怎么不问点心铺的人？”

    “少爷知道配方啦问点心铺做什么，而且他只是给菱儿姑娘写信只是问她怎么做得更好吃，不知怎么菱儿姑娘还见了少爷……世子你再不放开我我家少爷明天就见不到我了！”

    贺渊终于放手了。

    原来阿浩不是觉得腻了，也不是有了新欢，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就知道，他家阿浩最喜欢他了！

    贺渊乐了一会，觉得奇怪：“菱儿姑娘是谁啊？”

    秦城差点被掐死，他心道我为了将军大人的情报真是差点拼了命，边咳边说：“哦她啊，上次爬了少爷的床。”

    “？”

    陆浩回府之后，贺渊黏在他身上，一个劲地叫宝贝。

    陆浩也学着他的叫法：“宝贝，你往哪摸呢？”

    贺渊笑眯眯道：“不让我摸？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差点睡了你的那个姑娘。”

    陆浩：！

    阿山没有他的允许，不会说漏嘴，犯人只能是秦城了，叛徒！

    说起来秦城到底为什么这么听洊至的话啊，这人不会暗恋洊至吧！

    他不允许！

    贺渊见陆浩走神，咬他的耳朵：“宝贝，做好准备，今晚有你受的。”

    耳朵很痒，陆浩侧头躲开：“多久之前的事了。”

    “嗯？今天不还见了吗？”

    秦城！

    陆浩心道这一天天纵欲过度怕是不太好，按住贺渊的手：“大醋坛子，我说了很多边我只喜欢你了吧。”

    贺渊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什么醋坛子，我觉得我不是很爱吃醋吧。”

    陆浩无语，这人怎么还臭不要脸的：“你向秦城问我的事做什么？”秦城不会把他的计划说漏嘴了吧。

    贺渊假装不知道点心的事：“谁让你这几日都不理我。”

    陆浩微微一愣，他这几日总是晚回来，借口也很蹩脚，洊至觉得不安也是正常的，是他没考虑到。

    “对不起。”陆浩亲了贺渊的脸一口，“好吧，补偿你。”

    “我们来玩点能让你害羞的花样？”

    “……”

    为什么洊至最近这么执着于让他害羞啊？

    皆丰城渐渐充满了迎接新年的氛围。按皆丰城的风俗，百姓们把红彤彤的辣椒和风干的肥瘦相间的各种肉类挂在门口。

    害得贺渊和陆浩只要一出门就觉得饿。

    除夕那天，军营也休沐了。

    一大早陆浩就失踪了，贺渊猜他是去做点心了，安心的做起自己的事。

    陆浩在午膳之后才快步推门进来，贺渊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陆浩愣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到借口了，是偷偷溜出去的，他原本还担心洊至会着急。

    贺渊按钟晏的嘱咐继续在屋里贴钟晏画的符箓，那些符箓都是红底的，很是喜庆。

    陆浩有些小失落：“不问我去哪了吗？”

    贺渊笑道：“这不是等你告诉我嘛。”

    阿山觉得自己特别碍事，便把手上的盒子塞给陆浩，自己出去了。

    陆浩把木盒递给他：“给你的新年礼物。”

    贺渊早已经知道陆浩做了点心给自己，而且已经期待了三日，可奇怪的是，真正收到的时候，心底还是雀跃不已。

    他打开红棕色食盒，小小的纯白的圆形点心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上面的花纹是一个“贺”字。

    贺渊愣住了，他没想到阿浩能把点心做到这种精细的程度，他舍不得下口：“我能留一辈子吗？”

    陆浩笑着摇摇头：“会坏的。”

    贺渊这才小心地捏起一个，看了又看，才珍惜地咬了一小口。

    纯白的点心露出了弯月状的红色，是枣泥馅。

    味道谈不上多好，只是不难吃罢了。但矛盾的是，贺渊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陆浩看他把那块点心几口吃下，有点紧张：“怎么样？”

    “很好吃。”

    陆浩轻轻一笑：“我自己尝过，就是勉强能吃的水平啦。”

    “真的很好吃，以后都做给我吃吧。”贺渊又捏起一块塞进嘴里，然后把手边的一个木盒递给陆浩。

    陆浩一愣：“给我的新年礼物？”

    “系急累唔……”

    “咽下去再说话。”陆浩无奈地自己把盒子打开。木盒里放着一个个小小的白色团子，表面的糖粉微微发亮，仔细看的话还有点大小不一。

    陆浩很是意外地看向贺渊，贺渊笑道：“不小心知道你要给我做点心，提前准备了回礼。”他又絮絮叨叨地补充，“我前天才开始练习的，是不太好吃，反正是熟了。”

    刚好阿浩这几天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跑哪去了，给了他偷偷练习的时间。

    “啊对了，我也做的是枣泥馅的，咱俩总能想到一起去，我也没办法。”

    陆浩看着那几个软绵绵的团子发呆，自己的厨艺是什么水平没有谁比他自己清楚，洊至何必劳心劳力地做他不擅长的点心，送点别的什么他也会喜欢的。

    陆浩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真是的，还非要跟我一样。”

    贺渊理直气壮地道：“你都说了皆丰城的男子会给喜欢的人做点心，我当然要做给你啊。”

    他捏起一块团子：“张嘴。”

    陆浩下意识地张开嘴，然后愣了一下，脸开始发烫。

    贺渊的手艺真的很一般，可陆浩却觉得还想再吃一辈子。

    贺渊见他连耳尖都红了，无奈道：“前几天晚上我废了那么大劲都没见你害羞，现在倒是害羞了。”

    “……之前也是害羞的来着。”

    贺渊摸摸下巴：“阿浩，你之前不会是硬装作很淡定吧？”

    “……”陆浩又把一枚团子塞进嘴里，拒绝回答。

    贺渊笑了一声：“又不好吃，尝一下就行了了。”

    “很好吃。”

    “真的吗？搬山和阿山都说难吃。”

    “可我觉得很好吃。”陆浩想了想，“过来，你自己尝嘛。”

    贺渊听话地站起身，靠近陆浩：“我尝过……”

    陆浩捏住他的下巴，抬头吻住他。

    唇齿间全是红枣和糯米的甜香。

    陆浩吻了很久，确认洊至尝到味道了才放开他。

    贺渊呆了好半天，然后蹭的后退半步，脸色爆红：“你、你……别这么突然！”

    这是什么大家都害羞同归于尽的法子吗？

    陆浩不明所以：“更过分的不都做了很多次？”

    “那不一样！”

    陆浩对如何给洊至顺毛颇有心得，他捏起一枚团子：“不喜欢接吻的话，我喂给你吃也可以。”

    贺渊低头一口咬掉那块点心，含糊不清地道：“沃咸厥翁。”

    陆浩笑了一声，选接吻啊。

    他吻上贺渊。

    除夕夜，钟晟推着钟老夫人去吃年夜饭，钟芸笙跟着她旁边陪她闲聊，钟晏抱着小风小扬艰难地跟在后面。钟老夫人问：“那两个孩子呢？”

    钟云笙无奈道：“躲懒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来，真是的，再晚就错过时辰了。”

    钟老夫人并不心急，只是笑着道：“笙儿别担心，他们会按时回来的，小孩子玩够了总是要回家的。”

    钟芸笙笑了：“是啊，总是要回家的。”

    贺陆两人刚才一口气把两盒点心吃完了，贺渊说要出去逛逛消食。

    两人骑马并行，贺渊觉得阿浩没有和他共乘一骑，情绪低落。

    陆浩以为贺渊不喜欢遮掩他们的关系，道：“我要坐你背后抱着你太显眼了，也就那些士兵们迟钝猜不出你是燕王世子，有心人可多着呢。”

    贺渊道：“无事的。”其实他无所谓旁人知不知道他和阿浩的关系，只要阿浩喜欢他就够了，他只是想抱着阿浩。

    陆浩的声音隔着风传来：“出了城要不要和我比一比骑术？”

    “好啊，小心些。”

    两人仗着边关少人在城外横冲直撞，就这么玩了一下午，一直玩到了傍晚。

    贺渊喊道：“阿浩，该回去了。”

    陆浩闻言慢慢停了马，贺渊靠近他，陆浩道：“看。”

    今日是个好天气，无风无云。平原尽头，红日悠哉地落下，半个天空晕开了金橙色。

    贺渊坐在马上对陆浩伸出手，陆浩握住他的手。

    被寒风吹散的温度渐渐在相交的手中回归。

    陆浩轻声道：“洊至，我想阳州的事父亲大概是不会给我回信了。”

    贺渊并不在意：“你同意就好，我们可以私奔嘛。”

    陆浩转过头来看着他，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变成了更耀眼的金色：“洊至，我以前说等我放下他了我就陪你去阳州，我想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贺渊怔住了：“你放下原本的陆三少了吗？”

    陆浩笑了一声：“很难还清啊，只是我不能再为了他让你等我了。”他看向贺渊，语气和目光具都温柔似海，“等你在皆丰玩够了我们就去阳州好不好？”

    贺渊道：“不急。”

    你在我身边呢，我实在是没什么好急的。

    他来到皆丰以来，生活实在是像梦一般安静，贺渊不知道阿浩喜不喜欢，问他：“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一直这么平静了，没关系吗？”

    没有朝堂诡谲，没有沙场纵横，没有旷世绝恋，只有我。

    陆浩就这么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睛甚至比那夕阳的暖光还要柔和几分：“就这样一直到变成老头子多好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要朝堂诡谲，不要沙场纵横，不要旷世绝恋，只要你。

    贺渊认真道：“你若应下了，我就不会让你走了，你确定吗？”

    陆浩微微一笑，然后敛住笑意，像是发誓一般，一字一字道：“毕生所愿。”

    贺渊不顾身下的马，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

    棕红色的马轻鸣两声发出抗议。

    那人的温度，那人的气息，那人的心跳。

    就在手中。

    陆浩和贺渊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是拥有眼前之人的。

    他们一起在心里默念：新年快乐，我的爱人。

    以及以后我与你的每一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