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连数日天气皆放晴，但终归不算炎热。

    这日萧岚又早早去了书院，有意躲避起顾桓，好省去与他见面的尴尬。

    那日发生的事自是让他不敢与他相处。

    这举动自然引起了姑母的注意，询问他时虽含糊着糊弄了过去，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可那晚的事他终究难以释怀，而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有次日醒来后全然不记得的顾桓。

    那晚他将狼狈清理后一夜未眠，正不知如何面对时才知清醒过来的顾桓毫无记忆。他本该为此事感到侥幸，毕竟两人皆为男子，又未有何损失，与其往后相处尴尬无语，倒不如装作无事发生。

    可他又止不住的想知晓他为何那般做，这想法就像毒针深深地扎进脑中，让他忽略不得又拔不掉。可要他与他说起那晚发生的事来寻根问底，他定是不敢开口，毕竟他若真忘的一干二净，那般动机定也是毫无印象，就算他果真记得一二，那他假装忘记便是为了避免两人尴尬，如此这般若是问了便是让两人往后皆无法面对。

    相较之下确是该跟着假装无事发生

    可他……可他怎能轻易忘脱那晚的惊颤与惶恐。

    一整天下来萧岚依旧是心神不宁，先生说了什么也一概不知，就连最爱的课程也未听进丝毫。

    那晚的事犹如一根木刺搅在胸口，让他心乱如麻。

    在书院依旧是浑浑噩噩的待到傍晚，而回到顾府时刚欲故技重施借口温习功课推脱晚膳，却远远见到顾桓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朱红色的食盒。

    本想装作没看见，扭头却听见顾桓喊道：“岚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内心狂跳了几下，也不好无礼的不理会他，只得转过身，微垂着头，道：“等我作甚”

    “自是等岚哥一起用膳，”顾桓说着牵起他的手便往他的房间走去，自顾自的说：“这几日你都忙于功课不怎么好好用膳，母亲怕是饭菜不合你胃口，故叫我去带了闲云楼的饭菜来，这不刚好等到你回来了，”说着见他面露拒绝，霎时停下脚步，露出些难过与愧疚来，“可是我惹了岚哥生气？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知道岚哥在躲我”

    萧岚一愣，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摇了摇头，刚欲开口便接着被他拉着走了。

    “若真是这般，岚哥便是笑一笑，赏个脸与我用膳”

    “这醉梦仙是闲云楼的招牌菜，岚哥你快尝尝，”顾桓将菜夹入他的碗中，“这菜不会油腻，应该合岚哥的胃口”

    萧岚本无食欲，但也不好推脱，只得夹起一口吃入，虽说那味道极佳，他却无心贪恋，满身的不适。

    “对了，闲云楼送了瓶酒，这酒是甜的不醉人，岚哥也一定要尝尝”

    “这……”萧岚面露迟疑，又听见他带些难过地道：“难道岚哥不信？还是怕我害你？”

    这话让他心里一沉，鬼使神差的将酒接过，轻抿一口。凉酒入喉的刺激并不强烈，的确是甜甜的，也带着酒的香气。

    顾桓也喝下了一杯酒，却笑着说了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来：“我时常觉得岚哥好生冷漠”

    顾桓见他面露疑愣便又给他斟满了一杯，接着道：“岚哥虽说在这住下已有一年之久，却一直给人疏远感，不愿与人吐露心情，也让人看不穿心思”

    萧岚愣愣的，不知如何回应。平日里他受姑母一家的恩惠自是感恩戴德，虽说没有寄人篱下之感，但终归有层越不过的隔阂，加上不善交际又不爱打闹，冷冷清清的，自然会被觉不太亲近，可说到冷漠……若非顾桓提起，他倒真未觉有。

    “岚哥怎不说话？是怕言语有错被我怪罪？还是心存芥蒂不愿坦诚？”顾桓停顿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岚哥总是如此，沉默的令人费解”

    “不……”萧岚不敢看他灼热的视线，如坐针毡，只能毫无感觉地喝下那些被不停斟满的酒，而他脑中所浮现的皆是那晚，顾桓对他的所作所为。

    他就不该答应顾桓，与他同处。

    “岚哥？你可还要喝？”

    耳边好似传来什么声音，萧岚只觉头脑晕乎，茫然的寻声望去只见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那人的面容他看得清，却认不出是谁。

    “岚哥我扶你去休息吧”

    那人靠近着，而他无心去关注什么，软成烂泥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顾桓将他抱到了床上，见他面色潮红不由得泛起一丝迟疑，但很快被什么所压下去，自顾自的脱了两人的鞋子，跟着上了床榻。

    这人的腰长的好生软，那圆满的臀部带有男子的健硬，虽不柔软却手感极佳，皮肤也白皙的与寻常男子不同，也许一半是因为本身病弱，一半也是因为即使是炎夏也穿的中规中矩不敢裸露……

    恍然入神间，那人的衣衫被自己悉数褪去，而那人眼神迷离毫无自知地茫然看了他一眼，而后侧躺着蜷缩起身子，竟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凑到跟前一听，才知他念得竟是他的名字。

    “……顾桓……”

    顾桓无奈地笑了笑，将他身子扳正过来，用炙热的掌心拂过他的胸膛，笑道，“岚哥醒后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萧岚在恍然迷离时只听见耳边有什么低语声，想睁开眼睛去看个明白，身体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那仿若要将他撕碎的痛苦让他眼眶一热，不受控制的低吟起来，想要挣扎摆脱什么束缚，可越是动弹，那疼便愈加深入。

    混沌的脑中不知为何想起那晚的疼，想着想着忽觉心中涌出酸涩，让他喘不过气。

    “哈啊……不……”

    .

    .

    萧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里皆是些荒唐淫秽之事，叫他羞红了脸。可一睁开眼睛，恍然惊愕了许久，才后知后觉那并非是梦。

    腰间缠着什么重物，细细看去才知是只他人的手。脑中猛地一阵惊诧，翻身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时惊得连连后退，一片混沌。

    顾桓眉心皱起，睁开眼见他一脸惊恐不禁有些好笑，“岚哥你醒了”

    萧岚浑身颤抖着——两人未着片缕，双腿交缠，而他身后还隐隐作痛……

    这……这分明……这分明是……

    “岚哥是想翻脸不认人，还是想推脱责任？”顾桓双目炙热，语气却带着可察的委屈。

    “这……这……”

    “岚哥，难不成你忘了昨夜你我共度春宵之事？”

    “你……”萧岚只知脑中隐隐作痛，全然想不起半分昨夜的事来。

    “都说酒后乱性，原来不单乱性还偷人记忆”

    萧岚浑身一震，忽的意识到什么，微颤着道：“你……你说酒不醉人……”说着心中一阵羞恼与狂乱——两人这般情景分明是错事已铸，难以扭转……

    “那酒却是不醉人，可我未想岚哥酒量如此之差，两三杯便不省人事了，明明我喝了半瓶都无事”

    “这……难不成还要怪起我来？”萧岚只觉胸闷气短，浑身发颤，脑中乱做一糊。他怎会相信自己竟酒后乱性，将顾桓……将他……

    可他混沌的记忆里又好似存着模糊的碎片，告诉他确是自己先推倒他，而后不知羞耻的跨坐在他的腰身，来回……来回摆动着……

    那些足以想象的画面让他脸红的滴血，心脏一阵狂跳。他怎可对表弟……如此有违伦常，丧尽天良……

    “岚哥？你怎不说话？难不成要假装无事发生？”

    顾桓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满心纠结一番也说不出个如何是好。

    他竟与表弟……如此颠鸾倒凤，有违圣贤！

    可如今错事已铸，两人又皆清醒，就是互相约定无事发生，日后见面仍会觉难堪尴尬，那般相处一想便知是如何的难过，可难道要像对女子那般将他娶进门负起责任？这……这远比昨晚的事还要荒唐还要大逆不道。

    内心挣扎时，顾桓不知何时靠到了他的身侧，等缓过神时人已经全然没入他的怀中。

    “你……”萧岚脑中又浮现出昨晚模糊的画面，心跳一阵加快，内心抗拒着，欲要逃脱。

    “岚哥别动，让我抱一会……”顾桓说着将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而他也果真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岚哥我问你，你可愿如实回答？”

    萧岚一愣，虽不知他何意却也点了点头。

    “岚哥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萧岚心中一动，目光闪躲着：“……体贴，正义，聪颖，做事无微不至，敢作敢当……”他本就钦佩顾桓的品性，开了头便有些收不住，脑中也皆是些令他羡慕的优点。

    “原来岚哥这么认同我”，顾桓听着那些赞许的词不由得笑了笑，接着道：“那岚哥可喜欢这样的我？”

    萧岚又是一愣，脸霎时红热起来，别过头不敢靠近那枕在肩膀上的脸，而迟疑一番后还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这般优秀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他自然将那喜欢归类为赞许的普通喜欢。

    “那……岚哥可觉我值得托……”

    “叩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公子可是醒了？该用早膳了，迟些怕会赶不上书院的课”

    “啊，”萧岚被吓了一跳，心虚的下意识推开了他，应道：“一时贪睡竟忘了时辰”

    下人走后勉强忽略不适，下床捡起衣物后好似才想起那人的存在，敛容抿唇道：“你也……快些回房吧”

    “岚哥……”顾桓欲再开口，无奈见他拿起衣物走向了屏风，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却也只好拿衣离开。

    “嘛，这首诗就由……上课走神的学生来讲解一番吧，萧岚你来”

    “啊……”萧岚一愣，惊慌的站起，也引得腰腹一阵酸痛，才知先生不知何时已走到身侧看着他，而他脑中一片茫然，全然不知先生讲了些什么。

    “嗯？先生请你来讲解一下这首诗，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萧岚只觉得脸红的滴血，芒刺在背，虽看着手中的书却发现一个字也认不出，无从说起，正当他不知如何解释时，忽的听到身后传来顾桓的声音。

    “先生，萧岚身体不适稍稍走神了些还望先生见谅，学生倒想来讲解一下这首诗，不知先生可愿来指点我一番”